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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告别更苍然（三）

漫天大雪忽然下了.在塞外, 四月飘雪是常事.他们的马队在一片林子里歇脚，林子外, 是一片无垠的雪场.

天上星辰变幻.她们坐在篝火旁, 听着噼里啪啦的篝火声, 和落雪声.那样安宁.

女子们的脸生满了冻疮.伶仃这几日不知为何，吃不下东西, 总是想吐.总是想睡.

很远的地方，有绿色的和蓝色的眼睛.天空中倾泻下来一片光亮.

“伶仃...”德阳嘴唇颤抖着看着此情此景：“伶仃...”她的眼睛看向远方.

伶仃顺着她眼看过去, 惊呆了.前世死前的一幕幕忽然与眼前的情景重叠.

“嘘.”顾儒之忽然把手指竖在唇上，耳朵贴在地上.迅速站起身：“有追兵.撤.”

“德阳.”伶仃忽然拉住德阳的衣袖：“死在这里.”前世今生轮回, 死于这里, 是一种解脱.

德阳看了看花云夕和顾儒之，点了点头：“汇合点等你们.”她们两个手拉手向远处奔去，小妖和姚妈紧紧跟着她们.跑了很远, 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站住身体去看, 狼群已经扑了上去, 雪地瞬间被染红.

“从此世上再无你我.”德阳内心澎湃着说不出的情感，经历这两世, 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解脱.

“从此我们都是无名之辈.”伶仃的泪滴落下来，她的心一会儿很痛，一会儿很空.

在顾先生安排的汇合点里等他, 是一户塞外的农家.户主是牧狼人.说起来很神奇，这里的头狼，看到他会跪地.这里就是当年顾先生舍身相救的那个村落.游思行说起过.

牧狼人话极少.把她们四个安顿在炕上, 便转身出去烧炕.那铺炕不大，四个人刚刚好，她们坐在炕上等着，不消片刻，便热了起来.牧狼人拎进一壶热水，拿出几个瓷碗放到她们面前.

“喝吧！”德阳冲他感激的点点头.

小妖把一碗水递到伶仃手中，想了想说道：“伶姑娘，你喝一点.吃不下东西，再不喝水，人肯定受不了.”

“嗯..”伶仃点点头，她的手有些皴裂，端碗的时候伤口裂了一下，疼的她直咧了一下嘴.转而轻声笑了.德阳自知她笑的什么，前世在塞外，两个人总是这样呲牙咧嘴.今生这遭还好一点，毕竟不是塞外最冷的时候.德阳这样想着，竟也笑出了声.

姚妈话不多，这舒服的火炕让她有些倦怠.直挺挺躺在火炕上，说了句：“舒服.”

小妖也连忙躺下，后背被火炕烤的暖暖的，她也叹了声：“舒服.”

伶仃和德阳一听，也连忙躺下.果然是舒服.伶仃觉得自己的胃里舒服了一些.嘴里讷讷的念叨一句：“饿.想喝粥.”

只是这样一句，就听外面牧狼人大声回了一句：“这就做.”

伶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用嘴型对德阳说：“顺风耳.”

几个女子笑作一团.

“以后咱们都去花云山吧？”小妖突然问她们：“花云山都是糙汉子，只有姚妈云儿我们三个女子.你们俩要是去了就好了.”小妖坐起身来：“花云山上好多宝贝，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找！”她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逗的伶仃德阳咯咯笑.

几个女子在农舍里一直等到第二天夜里，花云夕才到.他带着几个人，晃晃悠悠的走进院子.塞外的雪在夜里泛着银光.木头栅栏发出吱呀一声.小妖跳下了炕，喊了一声云夕哥哥冲了出去.

跳到花云夕身上：“太沉了.注意点，好歹是女人家.”

花云夕对其他人说：“你们去厢房歇着，留一个人放哨.”而后随小妖走进去.

“怎么样？顾先生呢？”德阳问他.

“这一仗打的有意思，“你们”被狼撕咬的时候，追兵上来愣了一瞬.紧接着另一波追兵来了.先来的那拨翻过身去打另外一拨，我们被晾在那里，没有架可打.后来顾先生说去杀后面那拨人，我们就冲进去了.....”说完哈哈大笑：“后面那拨人下手倒是狠，看我们上去了都围着我们下黑手.前面那拨人打急了，冲他们放了暗镖....我们眼见着快打完了，跟顾先生分头撤了.在山里绕了近一整日确定没人跟着才出来.”

德阳看了伶仃一眼，她们都心知肚明.后面那拨是太后的人，显然是奔着德阳来的.前面那拨是练溪川的人，显然是为护着伶仃来的.他在最后终于想通了，要放她一条生路.然而她却死了.死在了他的人面前.恐怕这会儿，她们的尸首已经在运往京城的途中.

德阳握住伶仃的手，眼中有泪光闪动：“至少最后，他与你站在一起.”

伶仃点了点头.想起最后一次见面，在那间黑暗的小屋里，他说那些伤人的话.此时去追究那些话的真假，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了.有些疑问，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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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青云站在永明殿外许久.钱无为办差回来看到他站在那，上前推了他一把：“不进去，站这做什么？”

詹青云回过头，眼睛通红.

“怎么了？”

“伶贵仪...去了.”

钱无为手中的拂尘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做什么.

詹青云正了正神色，从得知消息起他就有些恨自己，如果那日不放她走，至少她还会活着.他轻轻走进大殿，看到练溪川正站在窗前，不知看着什么愣神.

“怎么了？”他没有回头，听脚步声知道是詹青云.

詹青云站在那没有说话，练溪川等了许久，回首看到詹青云通红的双眼：“怎么不说话？”

詹青云清了清喉咙：“皇上，我们的人一直追到了塞外，终于在一个晚上追到了他们.然而还未上前与他们说话，太后的人便到了.我们打了起来，贵仪和长公主想逃走...”

“嗯，逃走了吗？现如今向哪个方向去了？可派人跟着？她们盘缠够吗？她...身子好些了吗？”练溪川听说找到了他们，并护住了他们，心里有些许慰藉.

“....”詹青云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抬头：“长公主和贵仪想逃走，被夜晚觅食的狼群撕咬了.血浸了满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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