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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密会

“住手。”安王大喝, 猛地推开荀氏。

剑锋走偏，划过她的肩膀，溅出一大片鲜血。荀氏捂着伤口, 伏趴在地上, 一寸一寸地往后挪。她的面前, 三尺宝剑直指她的眉心。剑刃上血淋淋的, 闪着阴森恐怖的死亡之光。她怕极了。

萧霁似乎一瞬间化身为夺命的修罗, 无处不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双目赤红, 薄唇抿成一条线, 握着剑的手指尖泛白，微微颤抖。

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他找了十年, 恨了十年。他一直以为是他的父王包庇杀死他母亲的仇人, 却没想到她隐藏得如此深，连他的父王都是受害者。

横亘在父子心间的鸿沟骤然消失，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用冷戾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荀氏, 就像一只要将猎物碾碎了吞食的苍鹰。长剑上的寒气聚起，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戳个透心凉。

安王两指夹住剑锋：“霁儿, 先留她一命, 本王还有用处。”

“父王，她杀了我母亲。”萧霁声音艰涩, 一步一步向前逼进。

“正因为如此, 本王才要留着她的命，让她亲口告诉世人，太后与皇帝当年是如何用肮脏的手段夺得皇位的。”安王寸步不让。

江映瑶上前拉住萧霁, 劝道：“夫君，且听父王的吧。”

萧霁喉结滚动，热泪再一次涌出眼眶。他沉默了良久，才无力地垂下手臂。宝剑落地，发出清脆的铮鸣。

“太后与端王正全力搜查永宁的下落，想要借机扳倒我和江丞相。霁儿如今已经搅入了夺嫡之争，再难全身而退。只有保霁儿登上皇位，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安王沉声道。

在场众人皆是默然。生死一线，迈出一步就再不能回头。

安王继续加码：“霁儿，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跟安王府划清界限，投靠皇帝和太后，或许他们会看在皇后的份上饶你一命；另一条就是随父王抗争到底，为你母亲讨回公道。”

“儿子绝不会背叛王府，与杀母仇人为伍。”萧霁斩钉截铁。

“映瑶，你呢？”安王看向江映瑶。

“儿媳愿与夫君共进退。”

“好。你们两人速速想办法去请皇后娘娘来趟王府。”安王说完，又转向荀氏，“你若肯当众供述画押，我可以饶你一命。”

荀氏自然是怕死的。为人鹰犬，苟活多年，又怎肯轻易去死？她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安王却给了她一条生路。荀氏当场谢恩。

安王勾起一抹冷笑，阴恻恻的犹如一条毒蛇。

吴氏随手拿了些伤药替荀氏止血。荀氏疼得直冒冷汗却没有哼一声。吴氏倒有点佩服起她来。能在安王、陶氏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这么多年，隐忍的功夫果然是一流。

江映瑶搀着萧霁出了书房。

春风吹过，乍暖还寒，冻彻人心。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另外一道难题。段皇后被软禁凤仪宫，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她来一趟安王府并不容易。他们商量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

当天，江映瑶入宫去拜见顾欣。

第二日，顾欣就病倒了，据说感染了麻疹。皇帝命太医一波一波地前去治病，太医们都说耐心安养几日便可痊愈。

顾欣戴起了面纱。脸上痊愈之后也不肯摘下，说是要学一段异族的舞蹈跳给皇帝看。皇帝欣然应允。顾欣便时常戴着面纱出入各处。再后来，连带着永福宫的几个宫女都戴起了面纱。旁人问起来，只说是要排个群舞贺皇上大寿。

顾欣正在风头上，平常又低调不招惹是非，太后听说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如今满腹的心思全在皇后和萧霁身上。只要皇后不出幺蛾子，她有信心，皇帝一定会听她的，立端王为储君。

阳春三月，忽然下起蒙蒙细雨。天色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压抑。

晌午时分，凤仪宫外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顾欣顾昭仪，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三人皆覆着面纱。

守宫门的侍卫们早就听说了顾昭仪近日喜欢带面纱，恭敬地行过礼后，却将她拦在门外：“娘娘，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顾欣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该死的狗奴才，竟敢假传圣旨？皇上只说不许皇后娘娘出宫，何时说过不许人进去探望？你信不信本宫可以立刻拉你去皇上面前对质，看陛下如何要了你的狗命？”

顾欣一向待人温和，宫里人尽皆知，忽然变脸着实将侍卫们吓了一跳。皇帝的确没有说过不许旁人探望皇后。只不过宫里人都爱明哲保身，像顾欣这样子不怕引火烧身的倒是头一个。顾欣如今是皇帝的宠妃，侍卫们互相递了个眼神，默默让开一条道。

“昭仪娘娘，求您快一些。”侍卫头领讨好道。

顾欣点点头，摘下手上的玉镯递给他：“大家辛苦了，拿去喝茶。”

“娘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那侍卫推拒道。

顾欣硬塞给他，抬步走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透着些萧索的气氛。院中的迎春花却开得正艳，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出来，宫人们时常细心照顾打理。

顾欣走入院内。安元庆眼睛一亮，立刻打了把伞迎上来，赔笑道：“昭仪娘娘，您怎么来了？”

“我来探望皇后娘娘。”顾欣道。

“您先进偏殿稍候，奴才立刻就去通传。”安元庆把顾欣迎进偏殿，命人奉上好茶。

顾欣喝了一口，心中微动。江南新上贡的雨前龙井，用头一茬顶好的嫩芽制成。阖宫上下，她就在皇上那儿喝过。如今在皇后这儿出现，说明皇帝并没有像外界说的那般苛待皇后。

一盏茶喝完，安元庆便来请顾欣移步主殿。顾欣整理仪容，摘下面纱，低头垂目跟在他身后。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顾欣屈膝行礼。

“起来吧。”

顾欣微微抬眸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皇后的气色不差，只是比往常少了些装饰，看上去更显清雅脱俗。

“你来找本宫可有何事？”段皇后淡淡道。

顾欣四下扫了一圈，沉默不语。皇后会意，打发了众人，只留下安元庆伺候左右。

“娘娘，嫔妾此来是受人所托。”顾欣从袖中掏出江映瑶托她带给皇后的密函。

安元庆接过，转呈给皇后。皇后打开看了一眼，叹道：“凤仪宫门外布满了太后与皇帝的眼线，本宫要偷偷出宫去看望映瑶，谈何容易？”

“娘娘，嫔妾有一计。”顾欣上前，附在皇后耳边低语一番。

一炷香之后，顾欣带着两名宫女走出凤仪宫。半道上，一顶软轿接了其中一名宫女，快速向皇宫门口走去。

阴雨天气，是守护皇城的侍卫们最讨厌的。他们不能撑伞，只能穿着一身铠甲淋在雨中。铠甲下的棉衣湿透，浑身难受。

然而就是有人不怕难受。身为御林军代统领的孟安，原本应该歇在房里，却偏偏挑了这么个鬼天气出来亲自站岗。这一站竟是两个时辰。

青灰色的软轿远远走来，孟安的视线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到了宫门口，软轿停下，接受检查。孟安拦住一个侍卫，抢先走了过去。

“原来是永福宫的春桃姐姐啊。放行吧。”孟安大声道。

侍卫们不疑有他，立刻放了软轿出宫。

宫门口，一辆低调的马车候在墙角，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轿中人接了去，直奔安王府。

安王府的书房里，人气正旺。安王、萧霁、江映瑶，还有段宏程跟江文翰，都焦急地等待着。

气氛凝重，落针可闻。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雾蒙蒙的，看不分明。雨水荡涤过树叶，洗去尘埃，显出葱翠欲滴的颜色。

柳叶露出新芽，蔷薇含苞待放。一切似乎都欣欣向荣，生机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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