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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以黑红二色为尊,秦执的衣裳也多是这两种色调。他身材有些消瘦,虽然不似谢遗那般的单薄,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谢遗之前听闻外界说新皇的身体不好,常年在府中养病,所以未曾参与夺嫡,谁料最后几位皇子都死于宫乱,只有秦执活了下来,继承了皇位。
谢遗对此半信半疑。他前生便是那种“常年养病,不曾参与夺嫡”的皇子,因而第一次见秦执,便知道那些养病的传闻怕是假的。只不过,是真是假,与他又有多大关系呢?
谢遗这样想着,脸上却始终不动声色。他屈膝跪了下去,垂首时鸦青色的长发拂过了他削薄的肩头,散在月白的衣衫上,像是泼开的墨。
“草民参见陛下。”谢无失虽然是世家子弟,但是毕竟未入朝,自称一声草民也是应当的。谢遗也不觉有什么跪不下去的,天地君亲师,哪个不当跪?
秦执垂眸俯视谢遗,半晌,呵出一句:“免礼。”
谢遗这才起身。
秦执是孤身一人来的这里,身边一个随同的侍卫也没有。
“无失公子的病好了?”他打量着谢遗,对方的脸色已经比初见之时好了很多,眉眼间憔悴的病气也去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如印象里的柔弱,反而要更加清冷些。
谢遗始终微垂着睫羽,不去看秦执,道:“已经痊愈,还要多谢您赠与的良药。”依旧是与初见之时别无二致的冷淡疏离。
秦执不置可否。
谢遗犹豫片刻,似在斟酌字句,缓声问:“是陛下让她带我来此的?”
秦执颔首:“是。”
“那女孩呢?”
“走了。”秦执走近谢遗,目光放肆地在他面上逡巡过,仿佛想要看清他神情的每一分变化,道,“孤让她带你过来,人带到了,她自然要离开了。”
“那只兔子?”谢遗蹙了蹙眉。
“那样的兔子,宫里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是设局骗他过来罢了。
谢遗睫毛颤了颤,心里有些不愉:“那么,陛下您设局引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
秦执一语未竟,忽然伸出手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了谢遗的手腕,拉着他向后退了一步。谢遗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撞进了他的怀里。
羽箭破空而来,擦着谢遗的发飞过,“咄”地一声钉在了地上。
“……拖你下水。”最后四个字,轻若鸿羽,落入了谢遗耳中。
谢遗瞳孔一缩,明白过来秦执的意思。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又是几只箭矢从树林中射出,秦执拉着他一个旋身,连退了数步,却有一箭不偏不倚,擦着谢遗的颊侧过去,截断了一缕发。
谢遗只觉得颊上一凉,旋即有细微的疼痛泛起。只是局势险峻,容不得他再分心注意那种疼痛源自何处。
秦执拉着他站稳了,瞥见他颊上渗出的一丝血迹,怔了怔。他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谢遗的脸颊,指尖染上了些许殷红:“受伤了?”
谢遗偏过头去,避开了秦执的触碰。
一阵风过,吹的草木晃动,树影摇曳变换间,有几个人影快速地从林间窜出,包抄了过来。
秦执以身犯险,为的不过是引蛇出洞。谢遗却不想跟着他一起犯险,当即微微变了脸色:“陛下的护卫呢?”
秦执目光在那些人的身上扫过,拔出了佩剑,对谢遗道:“不曾随行。”
白白在谢遗的衣角蹭了蹭,安慰他:“宿主大大别怕,有人在往这边赶来。”
然而那些人却不会给他们等护卫来的时间,已经提着刀剑砍了过来。
谢遗一贯体弱,没有学过武,方才若非是秦执拉着他躲过了那些箭矢,只怕早就丧命了。秦执虽然少年习武,但武学成就却算不得有多精深,同时与几个人缠斗着,只能勉强护住谢遗。
谢遗看他还要分神保护自己,心下不禁讶然——秦执实在是没必要这样做。
刀锋闪着寒芒,贴着秦执的颈项而过,拉出了细长的红线。那伤口不算深,然而看着却吓人,让人不禁想着倘若再深上几分会是如何?
谢遗不由有些慌乱,问白白:“那些人呢?”
“他们……他们被拦住了……”白白看宿主出于危险中,也不禁有些慌,它飞到谢遗面前撞开了向谢遗砍过来的一刀,这一刀微微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贴着谢遗的衣角落下,削去了小块布料。
谢遗向后退了两步,他腰身柔软,勉强侧身又躲过了一剑,只听见白白大喊:“宿主大大快跑吧,反正他们不是来杀你的。”
谢遗心里叹了口气,想笑白白的天真。纵然一开始不是想杀自己的,如今为了灭口,也要杀了自己了。
他一分心,脚下不慎踩进了溪水里,叫嶙峋不平的碎石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正迎着对面的剑刃扑了上去。却在这时,秦执一只手揽住了谢遗的腰,教他摔进了自己的怀里,背过身去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剑。
那一瞬间,时间像是被拉得极长,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在金属的剑尖破开血肉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后,戛然而止。冰凉的剑刃被血肉烫过,仿佛也汲取了人体的温度。
“宿主大大!!!”白白震惊地喊,“他他他他他……他替你挡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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