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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深入桃源乡

那日过后，九元卧床三日才得以走动，身上满是淤痕，无处安好，妇人每每给其擦拭身体时，看见这些伤口都心疼至极，自那日起，九元变得不太爱言笑，而之后的第二天，京师发生了全城为之轰动的奇事——左都御史的小妾惨死，她的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上，被人卸了四肢，挖了眼珠和口舌，空洞漆黑的眼眶看上去像是一副死不瞑目之相。

这件事很快传得满城风雨，人人惶恐畏之，左都御史更是在朝廷上请命天子，急查凶手，天子应了其要求，将此事交由了冉遗。

于是郑南巡还未来得及与卧病在床的小儿言说两句，就离开了郑家，他为查案在常日外奔波，九元自此再也没有闹着找他，只是偶时见人家小儿同父亲撒娇，便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不自觉地落了视线。

而妇人也因疫病落根，身子差了不少，好多细活都做不得了，有日秋凉，她想为九元绣件入冬的披肩，在院子了吹了会儿风，次日便得了热病，连烧三日不止，吓坏了九元，他半步不离地照顾着，即使深夜也不敢寐，纵然如此，郑南巡也没有一日回来照看过妇人状况。

之后本是由妇人照顾九元的许多事，都不得不由下人代劳，她心中总觉得亏欠，于是时常写信于郑南巡，问他何时归家，郑南巡却只是常回“择日”二字，始终没有定数。

直至两年后，郑南巡的信突然断了，自此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北镇抚司过，就连天子亦是不曾谋面，谁也不知道郑南巡去了哪里，而同年，杀害左都御史的罪犯被捉，当众斩了首，但查案的郑南巡却始终未归，了无音讯，妇人每天都跪坐佛前为男人祈福，但本就虚弱的身子，因为终日忧虑而更加不堪，每日都得靠汤药安抚，天子以冉遗殉职之由，赏赐了郑家一些银两，好让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度活。

眼前的前世死死扼住了郑九元的脖子，他明知这是幻影，却总是摆脱不开，仿若被夺了呼吸，此人分明与自己相貌一样，可眼神一如高潭寺所那故梦中所见般孤寂，但又不同于此，这双深邃中充斥着憎恨。

恨什么？世间、苍生、自己还是那个人？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意识便戛然而断……

如风堂内，天展道回来时，只见所有人都坐在北堂室里，欢儿喜儿掩面哭泣，其余人不发一言，他环视周遭，不见郑九元的身影，询问过后才得知他竟是被那假面书生给掳走了。

那日他接到了皇上的信，便立即回了趟宫，怎知自己这一去，就发生了如此事情，他连忙提刀冲出了外城，正好撞见了急匆匆的山歌。

山歌被扔回桃源乡后，醒来不见郑九元，便猜他被赤笔书生给带到了崔嵬内，可崔嵬藏身何处无人得知，凭他一人之力也难以相救，于是他又想混进城找如风堂的人帮忙，不成想恰好遇见了天展道，他将来龙去脉给讲述了一通之后，便带着他往桃源乡而去。

桃源乡依旧是漫天尘土挥扬，空巷惨淡之象，山歌奔走在前方，笔直走到了那日的土院中，左右瞻顾了两眼后快步迈进屋，里面除了一张木桌和大土炕，便没有其他，屋内满是灰尘和蛛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

然而只见山歌利落地掀开了炕上的破旧被褥，在左上方快速地敲了三声，而后又慢速地叩了三下，片刻后，只见土炕上竟是推开了一小隅方正的石门，里面有人探出头来，正是收养山歌他们的妇女！

随着山歌跻身地道而下，天展道才知道这下方居然是一间地室，里面四处点着烛火，虽是底下，却是极为明亮，他四下环顾，旁侧有一偏屋，他悄声掀开帷幔而视，见四小儿在床上睡得甘甜，房屋内被褥厚实，桌椅齐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碗筷瓦罐，所需之物一应俱全，与屋上状况截然不同。

原来这就是桃源乡一夜无踪的秘密，所有乡民家中都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因为桃源乡都是逃亡至此的人，要么被官府所逼，要么背负滔天大罪，几乎都是没了活路的人，因而修缮此地下庄园，为生存而不得不苟且躲藏，不见天日，唯有逢年过节才可去地上欢庆，不过地下内室宽敞豁大，每隔三尺便有一处天窗，虽阳光不足，但可从外透气，不觉幽闷。

妇人见山歌满身脏泥，连忙对他周身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外伤后，方才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抄起了旁侧的木瓢，狠狠敲在了他的背上。

“你说你平日叫嚣着要做九爷小弟也就罢了，怎还妄自跑进城，你可知城内有多危险？若是你在里面遭遇了不测，我和成盛二人也无法进去找你，死活无人可知，又要如何是好？你怎的总是让我们不放心！”

“娘你先别打了，我有要紧事要说！”

“什么事？”

“恩公被赤笔书生抓走了！”

“什么！？”

女人闻之变色，手中的木瓢掉在地上，砸出一声脆响。

“我今天就是带这位公子来救恩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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