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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室内昏暗, 盛在竹杯中的茶水泛着幽幽的黄色，接到手中便有一阵清凉透过手心钻入体内, 仿佛这一口下去便能祛除夏日难解的闷热烦忧。

睿王站在那里, 对盛二道：“盛二, 你过来喝杯茶，让周夫人好好想一想。”

被点到名的张氏浑身一颤, 不知为何有了些退缩之意，看也不看睿王三人, 然而她身边两个男人，周大虎在床上疼得昏死过去, 虎子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张氏往后退, 蓦然跌在床上，受惊一般地弹起，站直了身体嘴唇颤抖嗫喏着无人听得见的话。

睿王对着盛二笑了, 将第三杯茶水递给盛二

盛二受宠若惊, 接过那杯茶, 站在了睿王身后，便要喝下这杯凉茶。

睿王忽然站起来, 面朝着盛二，留给屋内一个背影，只能听见他清朗的声音对盛二道：“这茶凉的很, 仔细点喝，白费了周夫人一番好意，又寒了肚子。”说着便见他的手举了起来。

苏恨看着他的背影, 眼中满是疑惑，睿王实在不是一个能这么知情识意的人，然而他能看见的也不过是睿王的后背，以及露出了竹杯那一点边缘。

睿王似乎喝了一口，便回过头，看见苏恨还未动，垂首看向苏恨手中的竹杯：“苏公子口不渴吗？”

苏恨将茶水举到嘴边。

茶水的确沁凉，只是这样的茶对于他这样在山村中长大的人或许还可将就，睿王这样养尊处优的王爷却会对这样劣质的茶叶沫泡出的茶水啧啧称赞就显得怪异了。

苏恨之前在春城时便着过道，此时心里觉得怪异，便并没有立即喝下，只做样子将竹杯举到嘴边。

睿王展出一个笑容，一口饮尽手中的茶水，转过头时盛二也将将喝了个干净。

睿王不知对盛二说了什么，盛二皱着眉却颔首绕过睿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的瓶子，递到白着一张脸的张氏面前：“就算你不放心我，也得给你丈夫先止血吧。”

张氏咬着唇，到底不忍见自己的男人血流不止，抖手将药瓶接下。

然而忽然横生出一柄剑来，那剑鞘自下而上将药瓶打飞在天上，张氏惊叫一声，盛二也忙避让开。

苏恨一把接住药瓶，神情冷峻，他那杯茶已倒在了地上。

盛二瞪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竟被苏恨单手搂着肩，苏恨接过药瓶，手中握着药瓶与剑柄，剑柄一端点在他家主子胸前两个穴道，剑的另一端却恰好点在张氏身上。

张氏登时便如虎子一般动不得说不得，睿王也苦着脸吐出一大口水来。

苏恨虽然少在江湖走动，然而他已经被人迷倒过一次，再一次遇到一样的药，怎么也不会再上当，在嗅出那杯茶中有迷药的味道时，便倒了一杯茶，又催着睿王吐了出来。

见睿王吐了个干净，苏恨便立刻松开手。

睿王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站稳身体，拍了拍胸口，却拍了一手自己吐出的水，嫌恶地将外衫脱下，喘着气对盛二道：“还愣着做什么，帮他也止血。”这话所指依旧是床上不省人事的周大虎。

苏恨见他没有半丝奇怪或恼怒的样子，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

睿王声音依旧有些沉闷，苏恨觉得仿佛听见了他的叹气声。

睿王也的确叹了一口气，半晌又有些想笑地看向苏恨：“苏公子，苏大侠，我是该夸你刚直不阿呢，还是气你枉曲直凑呢？”

苏恨在他对面坐下：“你想将计就计，装作被迷药迷晕，好一探背后之人的究竟。”

“你也知道？”睿王被他淡定的语气气得笑了，忍不住道：“可惜现在拜苏公子所赐，竹篮打水了。”说着又瞥了眼一边地上自己的外衫：“还赔上我一件衣服。”

苏恨却看向床上被自己定身吓得一脸泪的张氏：“她不是个恶人，何必让她做成恶事。”

睿王一楞，知晓了苏恨的意思，张氏能在丈夫如此艰难之时不离不弃，又能与她丈夫变卖家产给遇害的村民家里，便可知本性不是个坏人。

有时候一个好人要变成一个坏人，或许只是那一步小小的行差踏错。

更何况这个周家已很难过，几乎可说是家徒四壁了，丈夫又在床上卧榻这么长时间，这张氏哪来的闲情还能日日做好凉茶，这事本就不寻常，只是他太急于求成，才不愿细思。

睿王又叹了一口气，又拿自己的外衫说起事：“那我这衣服怎么办？我此次出来，最喜欢的便是这一件了，而且这还是云锦，上好的料子。”

说起来，苏恨只与睿王认识短短十数日，甚至两人之前有着深仇大恨，平日里是极不待见这人的，却莫名在听见睿王如此说时，便心中认定睿王已妥协了。

苏恨眼中逐渐带上几分好奇。

这个应当只是个纨绔的王爷，无论言行举止还是言谈脾性，都太矛盾了。

睿王抬眸看向苏恨：“苏公子，你看什么？”

苏恨垂眸：“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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