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交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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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意戏曲班子的名号可以说是响彻整个盛京城,可是婉书到底没有能好好听上一曲自己想听的戏曲,此时的她已经被杨蓉风风火火地拉着从戏园子里拉出来。两人在戏园子不远处的一处小池塘边站定,贴身女史都在不远处守着,显然是杨蓉没敢让她们靠近并未靠近,杨蓉仔细审视过四周无人,才放下心,三思之后仍不知说什么,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瞧你真是疯了!”

对谁心动不好,偏偏对暴虐无常、冷血狠辣的丞相动心。难道婉书看不出来,明明是赵小侯爷更迷人!

婉书闻言之后温柔地莞尔一笑,瞧着杨蓉生气担忧的模样,她心中很是感动。婉书侧过身站着,入目的便是一碧如洗的小池塘,池水清澈如镜,可以看见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婉书将脚边的小石子踢进小池塘引起层层涟漪,望着那涟漪,婉书才道“蓉姐儿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顾相才华横溢,钦慕他文章写得好而已,并非你想的那样。”

杨蓉哪里会信婉书说的话,她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婉书,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如同审讯犯人的包青天般满脸严肃谨慎,让人看着害怕,“你别想诓我,我自认识你便从来没有见过你像今天这般失礼。怎的,一曲《南柯梦》莫不是唱到你心了?”

婉书顿时失笑,闪烁着眸光望向杨蓉,淡淡道“我今日才知道你说话如此幽默。”婉书顿了顿,低头思考着什么,转而又道“蓉姐儿,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对于不可能之事我是从来不会肖想的。如今我与顾相,也仅仅只是我觉得他文章写得好而已,以后也不会有其他可能。”

杨蓉仔细在想婉书的话,神色犹豫,但是终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神色怜惜地握着婉书柔软的手,点头安慰道“你能明白其中利害就好,如今顾相权势滔天,我那日偶尔听到父亲说陛下想将怀星公主赐婚给顾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婉书反而奇道“可是我适才在席上瞧见侯爵娘子对那怀星公主的态度很是亲昵,我还以为怀星公主是要与忠远侯结秦晋之好呢!”

杨蓉不置可否,简单地陈述道“怀星不过是陛下封的公主,又并非皇室血脉,无论嫁给谁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既不用担心日后驸马权利太重,也不用担心娶了公主堵塞夫家的政治仕途,侯爵娘子如何精明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待怀星的。”

婉书微微动容,像是不认识杨蓉一般看着她,显然不相信杨蓉对朝事如此清楚。杨蓉心中羞怯,略微提高声音“我就是在家中偷听到我父亲议论这事,我才知道的。不说这个,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和他不可能。”

婉书的神色有些黯然。

不远处芸卿快速踱步走到婉书的身边,倾身覆在婉书的耳边,轻声道“姑娘,马车我都翻遍了,并未找到姑娘你随身带的方帕。”

婉书眉梢微挑,转身望着芸卿,细声问道“马车里都找遍了?”

芸卿回答得斩钉截铁,“姑娘,奴婢仔仔细细找了三遍。”

婉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转而盯着脚下的土地,枯黄惨败的落叶簌簌萧瑟地铺满婉书的脚边,似是大地裹上了一层金黄,婉书眉宇间的阴郁像极了秋季天空的暗沉,此时秋风滑过,又带起许多树叶扑朔迷离地飞舞着,像是躲避着婉书眼中的盛秋风霜。

芸卿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方帕是女儿家的贴身物件,上面还有您的小字,若是让三姑、若是让别人捡到您的方帕,会不会用在什么居心叵测的事上。”

她嘴里想说没有说出口的是三姑娘婉晴,即使她反应得极快,但是杨蓉也听得出来。

顷刻,杨蓉也有些着急,她素来见惯庶女姨娘的肮脏手段,若是婉书的方帕落在婉晴的手里,不知这小庶女会想到什么鬼蜮伎俩来坑害婉书,杨蓉也焦急道“书姐儿,你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那小娘生的欺负到你头上来罢?”

相比两人的慌张,婉书冷静得出奇,她静静地沉着眸显然是在思考婉晴拿着自己的方帕会做些什么?婉书听到杨蓉的话不置可否地一笑,语气沉静地问道“蓉姐儿,依你之见,你觉得一条方帕能让我三姐姐做什么?”

属于婉书的方帕能让婉晴做什么?

杨蓉平时见过大宅里的手段,顿时眸光一亮,迅速地开口道“栽赃陷害!”她曾见过家里姨娘用过这一招,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干的肮脏事甩到别人的头上,凭的就是一块主君亲自赏的玉佩,可怜另外一位被算计得毫无反击能力,最后竟打发被卖给人牙子。可是此时婉晴早已不见踪影,又要去哪里找她,阻止她行这栽赃陷害的肮脏事。

杨蓉急得仿佛自己在被庶女算计,可是婉书依旧风轻云淡,凝眸想了片刻,条理清楚地开口道“我们人在忠远侯府想要大规模地找人难以实现,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证明这方帕我早就已经丢了,无论这方帕会出现在哪里都与我毫无关系,所以任凭这婉晴做什么都与我没关系。我们现在可以去找侯爵娘子,她是今日的东道主,也只有她的话最权威。”

杨蓉连忙点点头,急切道“没错没错,你说得对,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做,我们刚来的时候不是瞧见了侯爵娘子就在戏园子里看戏,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她说着,便拉起婉书的手往戏园子里走去,也不管顾靖萧还在不在戏园子里看戏。

果不其然,侯爵娘子仍还在戏园子里陪着方老太君看戏。

顾靖萧也仍然还在戏园子里,依旧坐在正中的位置,冷冽了一身寒冰。他像是用余光瞧见了婉书和杨蓉急急跑来的身影,竟鬼使神差般地冲着两人的方向静静看去,那视线像是黑夜中忽然亮起的一抹光,像是绝望中忽然亮起的希望,却因为隔着千山万水,更让人绝望。

杨蓉下意识地便看向身旁的婉书一眼,见她面色犹自发怔便暗暗在心底骂她没用,自己一人使着力将婉书拖拽着往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走去。

始终,婉书还是在顾靖萧的面前走了一遭,尽管目不斜视,尽管……彼此不识。

侯爵娘子见两个小辈正往这里走了过来,立马坐直了身体,和颜悦色道“你们两个不看戏在园子里乱跑什么,可是这戏不好看。”

婉书和杨蓉先依次给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行过礼,然后顿了顿,婉书才恭敬道“老祖宗、秦大娘子,婉书有一件事可能要叨扰两位。今日来侯府赴宴,我身上带着一只绣柳叶的真丝方帕,可是婉书粗心,竟将那方帕弄丢了,可否请老祖宗和秦大娘子帮帮忙,帮婉书找一下方帕。”

找不找方帕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让这两位大人物知道自己方帕丢了。

方老太君笑得慈祥温和,不甚在意道“没事,一块帕子而已,等会儿让大娘子送你十块八块的,你说可好?”

侯爵娘子也笑道“老祖宗说的是,一块帕子而已,我一会儿定然送书丫头十块帕子。我听说你这丫头素来是喜欢听戏的,不如来陪我和老祖宗听戏。”

婉书和杨蓉相识一眼,见目的达到两人心中皆安定下来,便笑着点头上前,同老祖宗、侯爵娘子一起听戏。

谁知两人还未坐定,坐在正中的顾靖萧竟然冷冷发了话,淡淡的却不容人忽视,“方帕是女孩的贴身物件,弄丢了还好,若是到了有心之人的手里就不是弄丢那么简单的了。”那顾相依旧在听戏,说话的时候头都不回一下,却依旧霸气十足,“老太君和秦大娘子也是女子,应当明白其中利害,顾某也不便多言。”

说完这话,他忽然起身向戏园子外面走去,看那样子像是不想再听戏。

“顾相所说言之有理,方帕毕竟是女儿的贴身物件。”显然,顾靖萧留下的这句话足够震慑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方老太君冲儿媳使了个眼色,侯爵娘子立马领会了老太君的意思,转身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让忠远侯府中的家仆们去替婉书找方帕。倒是婉书和杨蓉坐在一旁脸上有些尴尬,又有些歉意地望着老太君和侯爵娘子。

自然,两位长辈并不会和小辈计较这件事,只在心里暗说一句顾相多管闲事。

忠远侯府的仆人都在浩浩荡荡地替婉书寻找那块丢失的方帕,杨蓉和婉书坐在戏园子里听戏,顾靖萧走了之后戏园子里的人又渐渐多起来,恢复了戏园子该有的热闹和嘈杂,婉书二人听戏听得正入迷,忽见侯爵娘子身边的管事妈妈正冲着这个方向走来。婉书心照不宣地同杨蓉对视一眼,只等着接下来看好戏。

那管事妈妈走过来自然先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行礼,然后才开始汇报寻常帕子的情况,她开头便是一句‘倒也奇了’,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都在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讲下去,管事妈妈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原本按照大娘子的吩咐,领着府里的丫鬟们替书姐儿找那块丢失的帕子,帕子还没找到,反而女客休息的院子里有位傅大娘子,她称醒来就发现自己丢了一块玉佩,奇怪的是,书姐儿的那块帕子正巧就在那夫人的房里……我等没法分辨个清楚,所以特地来请老祖宗和大娘子的意思。”

这事情就如同婉书和杨蓉预料的那样,栽赃陷害,这种低劣而幼稚的手段,一切都在婉书的预料之中。

在管事妈妈说完之后,婉书忙屈膝福下身,恳切而又楚楚道“老祖宗、秦大娘子明鉴,婉书在宴席结束之后就来戏园子看戏,适才与蓉姐儿去更衣才发现方帕不见了,所以才特来禀告您二位,后面我二人也未离开戏园子,傅大娘子丢失的玉佩实在与我无关,还请您二位一定要给我一个清白。”

这事情发生得这样的巧这样的怪异,老祖宗和侯爵娘子用脚指头想都能够知道这事并不简单,连忙上前将婉书扶了起来,温声道“你放心,我和老祖宗还在这儿,这事便怎么怨不到你身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偷儿如此大意,捡了西瓜丢了芝麻。”侯爵娘子语气中满是怒意,今日是老侯爷的寿诞,有人还敢借着忠远侯府故弄玄虚,她心中如何能忍得。

侯爵娘子处理家事的能力很强,老太君便将此事交予她全权处理,慈祥地执着婉书的手让她别担心,然后便由一干婆子伺候着回自己的院中休息。侯爵娘子娘子和两个姑娘恭送老太君一直到西院子门口,然后侯爵娘子便领着婉书和杨蓉前往女客用来休憩的院子。

院子外守着两个当值的丫鬟,见到侯爵娘子过来连忙恭敬地行礼,侯爵娘子领着婉书和杨蓉直贯而入。此时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忠远侯府出了贼人,还有人在说婉书的方帕出现在傅大娘子的房间里,会不会婉书一时糊涂……种种说法,混合着脂粉香气,更显嘈杂。

见院子里内嘈杂,侯爵娘子低声清了清嗓子,众人顿时停止了议论纷纷看向侯爵娘子,侯爵娘子左右环顾一眼,认真而严肃地开口“今日我忠远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是我忠远侯府的过失,诸位娘子放心,我作为忠远侯府的主母定然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解释,咱们不如先进堂里坐着,我让丫鬟们上点好茶,这事咱们慢慢说来。”

人群中婉晴已经瞧见侯爵娘子身后的婉书,婉书似乎也注意到了婉晴,竟对着婉晴报以莞尔一笑,那笑容让婉晴心中骤惊,觉得自己所有的谋划似乎都被婉书掌握在手中。

怎么可能!

婉晴狼狈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望着婉书,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她心道洛婉书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在谋划什么,婉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秦大娘子既然已经说了这话,众人便也不在院子里站着,纷纷进入正堂里坐着,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茶送到众人手旁的茶案上。

侯爵娘子见众人入座,自己则领着婉书和杨蓉相继着进入正堂。侯爵娘子微微侧身,让众家眷可以看见她身后的婉书,然后走到主位上坐着。

此时的侯爵娘子面色罩着寒霜,缓缓道“刚刚我听众位夫人议论方帕的主人婉书有嫌疑,我可以同诸位夫人说得清楚明白,适才书姐儿一直陪同着我还有老祖宗在戏园子听戏,我想书姐儿应该没有空要去偷傅大娘子的玉佩。而且傅大娘子您也放心,这事既然出在我忠远侯府,我定然要调查得清清楚楚,给你一个答复。”

傅大娘子听侯爵娘子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疑惑,开口道“如果不是书姐儿,那她的手帕为何我休息的房中。”

侯爵娘子的目光扫过堂内一众年轻的女孩儿们,那一双吊梢眉眼中的威胁意味显然而易见,她正色道“适才书姐儿与我在戏园子中看戏,就发现自己的方帕不见了,我心想这毕竟是女孩子的贴身物件,书姐儿还是闺阁丫头,我便吩咐府中的仆人去寻找婉书的帕子,却不曾想帕子没找到,傅大娘子的玉佩又丢了,倒是奇了。我在侯府十几年从未见过这般情况,今日我若查不出个丁卯来,便是对不起老祖宗对我的信赖。”

侯爵娘子姓秦名一个晚字,原本是金陵秦家的嫡女,与金陵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家在金陵是旗鼓相当的世家大族。因性格干练利索被方老太君相中嫁进忠远侯府,她侯府持家十几年,从里到外是一致的心服口服,今日她既然说要将此时查得明明白白,那就会定然查得明明白白。

众女眷在底下窃窃私语地琢磨着到底是谁偷了婉书的方帕,又潜进傅大娘子的房里偷了她的玉佩,要知道盛京夫人中唯有这傅大娘子最为难缠和斤斤计较,今日若不是有侯爵娘子和老太君能够为婉书作证,只怕任凭婉书有十几张嘴都说不清楚。不过这偷窃既然不是婉书,那又会谁是?众女眷此时心中很是好奇,不免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嘴脸,等待秦大娘子慢慢查证。

可是人群之中的婉晴实在没有旁人这份看热闹的心思,她哪里知道婉书会找了侯爵娘子和老太君为她作证,她本来让贴身女史竹风去偷傅大娘子的玉佩已然胆战心惊。她知道傅大娘子此人睚眦必报,而且即使小心眼,如果婉书的方帕在她的屋子,她一定就会认为是婉书偷了她的玉佩,继而闹得忠远侯府不宁,也能够将这位嫡女的名声搞臭,到时候她在做出一副姐妹情深,先是训斥尔后求情的模样。既显得她知书达理,又重情重义,定能为自己在这群女眷中赢得好感。

可是她哪里会知道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清冽的茶香溢满整整一堂,侯爵娘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不轻不重地放下,气势十足,问一旁的傅大娘子,“按理说,您在休息,丫鬟也应该守在您屋子门口,若是有人想要进去偷一块玉佩基本不可能,所以想要问一问,您在休息的时候,丫鬟是否一直守在您的屋门口?”

傅大娘子瞪圆了眼睛,打着包票拍着胸口,肯定道“那是自然,我们府上的丫鬟都是恪尽职守的,自然不会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东跑西跑。你说是不是,紫香?”

傅大娘子看向身后的贴身女史紫香,而后者红着一张脸不敢直视主人家,瞧那样子很是愧对傅大娘子对她的夸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傅大娘子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眼神厉厉地盯着紫香,极是彪悍道“好你个贱丫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罢?主人家还在屋里睡觉你竟敢随意出去瞎浪,害得我丢了一块这么贵重的玉佩,等回府我就打断你的双腿,把你打发出去做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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