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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照镜（八）

傅藏云站起身, 看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冯英勇，又看看旁边脸色不太好的策清, 现在该问的人开不了口, 该开口的鬼不愿说话，那下面该干什么, 在这儿干等着？

傅藏云现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做人的时候他还知道些门道，做鬼的话, 他的时间可没有策清长。僵持了片刻, 傅藏云实在无法, 摸了摸鼻子, 问策清道：“现在人昏过去了, 我们怎么办？”

“阁下以为呢？”策清没好气地将问题又踢回给傅藏云。

傅藏云知道方才他一定有哪句话说错了, 说不定还扎着这鬼的心窝子了, 所以策清现在才一副冷漠的样子, 连“阁下”这种称呼都出来了。

傅藏云放缓了语气：“要不我们潜进他的梦境里？”

“不用这么麻烦。”策清侧过身，睨了他一眼，长袖在冯英勇纸一样白的脸上潇洒一挥, 地上刚刚还僵着的人短促地“哼”了一声, 悠悠转醒。

“真有你的！”傅藏云欣喜地朝策清一笑，然后赶紧溜到冯英勇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

策清目光深深地看着傅藏云的背影, 等他躲好后，才搭理起冯英勇。

“冯英勇。”策清又幻化成一副长发女鬼的样子，声音也放缓拔尖, 本来冯英勇心里就有鬼，人一恐惧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哪里还辨认得出眼前的鬼魂到底是不是郭芜媛。

大概是已经被吓晕过一次，冯英勇再醒过来后，反应倒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他吃力地撑着地坐起来，四肢无力地靠在门上，虚弱地说：“媛媛，不是我害的你。害你的是林曼，你已经把她杀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郭芜媛”完全不听他的鬼话，幽幽开口：“你明明知道当年的真相，为什么不说？”

“我当时被林曼威胁了！”冯英勇满脸懊悔，“当初你跳楼后不久，我就想通了这件事，我立马去质问了林曼，但林曼说这事儿我如果说出去，我也脱不了干系，她拿这件事做要挟，让我替她保守秘密，还让我和她一直好到现在……”

这话听得连傅藏云都忍不住暗骂“渣男”。

冯英勇说完，一下扑跪在“郭芜媛”面前：“媛媛，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心里一点都不爱林曼，我走到今天，都是被她逼的，你要相信我啊！”

“我信你又有何用？已是死魂一具，覆水难收。”“郭芜媛”冷冷地说。

暗处的傅藏云一拍脑袋，终于发觉到底哪里不太对劲了:“这策清怎么聊着聊着还半文半白起来，倒是别给我露馅儿啊……”

“当初我也是一时害怕，我看到那群人手里拿着刀，我本能地就掉头跑了……我以为你会跟上我，但是等我下了楼，反应过来时，你已经……”一番话，冯英勇一个大男人说得两眼泪汪汪。

策清鄙夷地俯视着他，连声音都懒得装了，阴沉沉地冷笑一声：“好一个‘本能’。如果不是你把门锁上了，我会无路可退，落得这般下场？”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媛媛……”冯英勇说着就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恐怕不止威胁吧？”策清说。

“啊？”冯英勇愣住了，怔怔地抬头看了“郭芜媛”一眼，又被吓得赶紧埋下了头。

“郭芜媛”继续说：“林曼之父是开公司的，她是不是承诺过，只要你和他在一起，待你学业结束，就替你安排她父亲公司的工作？”

“郭芜媛”似笑非笑：“到时候……不，应该说，到现在为止，你可真是名利双收啊。”

冯英勇盯着大理石的地面，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人在做，天在看。”“郭芜媛”语气如冰霜一样寒冷无情，“冯英勇，你好自为之。”

一出好戏终于要落下帷幕，策清一挥袖，准备离开。

“等等！”冯英勇突然出声叫住了策清。

策清回过头。

冯英勇深呼吸了几口，抬头看看“郭芜媛”，又怕得埋下了头，但是语气异常笃定：“当时，我没有关门，我记得……我只是逃走了。”

“你没有？”

冯英勇苦笑着说：“我这么胆小的人，当时只顾着逃跑，怎么还顾得上去锁门呢？”

这理由倒是挺有信服力。暗处的傅藏云也默默点头。

“我没有害你，媛媛。”冯英勇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郭芜媛”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

“郭芜媛”沉默了片刻，头也不回：“也许就是因为你怀着这种想法，才能心安理得地活到现在吧。”

冯英勇怔住了。

回去的路上，一鬼一魂又是搭顺风车。

“你觉得冯英勇这个人怎么样？”傅藏云突然问。

“不怎么样。”策清淡淡地回。

“具体一点？”

策清毫不客气地说：“懦弱，自私，渣。”

所见略同，傅藏云拍了拍手：“好，一针见血。那你相不相信他说的话？”

策清没有很快回答傅藏云，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可以信。”

傅藏云点点头，表示赞同：“一个那么懦弱胆小，毫无担当的男人，在受到那么极度的恐吓之下，的确不存在什么说谎的心理了。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和严瑶两个人都没有关门，那么郭芜媛完全可以像冯英勇一样，从门那儿逃出来，不至于被逼上天台跳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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