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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后果（九）

夜色越来越深, 月光也越发明亮，鬼方期待地盯着策清, 等待着策清的答案。

策清静默了片刻, 抬起眼眸，对鬼方说：“我现在才想明白, 这么说, 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都是拜你所赐？杀阴魂、破戒、违反阴阳秩序……千万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原来到头来, 这些不过是你强加给我的记忆。”

鬼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他紧紧地盯着策清：“你要想好了, 如果不是我, 你到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灵, 如果不是我将自己的修为分给了你, 你能有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他嗤笑一声, 不以为意道，“至于记忆，不过是需要你付出的一点代价罢了。你想想看, 这桩交易对你来说到底值不值？”

“你说这么多, 不过是为你自己找的一个花哨的借口罢了，我对于你而言, 不过只是你豢养出来的一颗棋子而已，你的心里只有你的仇恨，根本不顾他人, 我不过是轮回笔里的灵，凭什么替你分担你的痛苦？”策清冷冷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错下去，更不会加入你这可笑的队伍。”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看向鬼方，而是注视着傅藏云，坚定地说道。

傅藏云回视着他，眼神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但是策清现在已经不想再纠结什么关于他的事了，他选择这条路，可能不是为了傅藏云，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给这几千年做一个交代。

反正傅藏云已经不是当初的傅藏云了。

策清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稍纵即逝。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不会有来世的人，如果傅藏云不是阎王的身份，也许他还会再多陪伴他几世的时光，直到他归于虚无。

但是当他得知傅藏云是其实是尝云的转世后，便料到终有一天，他们会分道扬镳，又回到万年前形如陌路的状态，甚至比这更加严重，因为尝云终归是要回到天界的，而他，也许会继续在人间游荡，直到上天仁慈，让他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满足了，至少能陪伴着傅藏云寿终正寝，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虽然对他而言，就像白驹过隙一般微不足道，但是能陪心爱的人走完这一生，他觉得很值，没有必要再讨价还价了。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天会提前得这么快，甚至来得猝不及防，他没想到鬼方的出现，使这一切都变了样。

原来那份在心里压抑了千万年的仇恨从来都不是他的，连万年前的记忆也不是他的……策清的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无力的空虚感，他意识到这一可怕的事实了——他什么都没有。

他千万年存在的理由竟然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

策清恼怒地凌空划了一剑，望着鬼方的眼神充满了怒火，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他。今天让我们做一个了断。”

“稍安勿躁。”鬼方居然真的听话地松开了傅藏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如果只是为了杀他，我早就动手了，还能留到现在？你把我想得未免太简单了，策清。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不算报仇，我要做的，就是用其他的手段折磨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过这跟我在无往之境受的那些痛苦不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鬼方摇摇头，自言自语起来：“我现在觉得，我之前真是太傻了，我竟然被仇恨桎梏了几千年的时间，我的眼光早就该放得长远一些。造成我今天的仅仅只是尝云一个人吗？不，是整个阴界和天界，是他们不明理，不问事，才会让我白白受了几千年的苦！”

他越说越疯狂，以一种鬼魅般的声音诱惑着策清说：“所以你加入我吧，策清。你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还有回头的余地吗？真的，如果我们两个联手，再加上其余那些阴魂手下，我们有把握对抗阴界！”

“你简直无药可救。”策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同时瞬息移动，像一束白光，举着剑直刺鬼方的面门。

然而剑在鬼方的面前一尺处就像抵到了一面屏障，被死死制住，怎么都突破不了。

鬼方站在原地，负着手没有让步，剑眉竖起，瞳孔里的黑雾愈发浓重，一股黑烟慢慢从剑尖滋生出来，宛如游蛇般顺着剑身迅速向策清蹿去。

策清见状，手腕向外一翻，从剑柄开始，很快凝结出寒冰，“咔咔咔”地向剑尖攻去，将那几丝黑气冻住。

一时间，两个人死死僵持着，谁都不让步，没过多久，只听“嘭”的一声响，接着像是一块镜子破碎的声音，无数的冰凌从策清的剑里溅了出来。

策清放下胳膊，向后连退两步。

他的剑已经碎了，化成冰渣消失在空气中。

“你还没清醒！”鬼方怒道，“我布下一个又一个的局，苏莲紫、郭芜媛、彭珏，还有云口镇……这些事都是我一手引导的。人类的欲望与恶意是无法估量的事情，所以我不仅要重新整治阴界，人间也不能放过！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关乎三界未来，却没有人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因为你说的都是荒诞不羁的梦话，你所谓的理想也全是荒唐的梦！”

“唰”的两声，策清稳住身形，双臂朝两侧一抖，两把崭新的白剑出现在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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