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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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浑浑噩噩中, 一切越来越模糊,闻着那让她心定的熟悉味道, 程安就这样躺在大床上,睡了过去。

她看见自己穿上了红嫁衣,吹吹打打中被送入轿。

轿落时, 偷偷掀开盖头撩起轿帘子,只见那大门门匾上三个金色大字,湛王府。张口想向轿边的扶儿确认,扶儿只笑着称她为湛王妃。

仿佛心安了, 却又隐隐焦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拜堂的时候,她忍不住又撩起了盖头一角,往身边偷偷看去。却见三皇子秦珲正胸带大红花, 着新郎打扮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连忙扯下盖头, 对着身边的人大喊, 你们搞错了,他是假冒的,他不是新郎。爹娘和周遭的人却都在谈笑,无一人理会。

你们搞错了,真的搞错了, 他不是秦湛。程安心急如焚, 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对在场每一个人诉说。

“小安,小安,”有人在耳边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声音里有着焦灼,还带着些许痛楚。

是了,这是个梦,不是真的,快醒来,快。

程安心里如此想着。

然而就像被魇着了一般,如何努力挣扎也醒不过来,眼前还是那些无视她诉说,正在愉悦大笑着的人群。

似梦非梦间,她隐约能听见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

“小安,”耳边那带着痛楚的声音又响起,似乎头顶被人抚过,脸上也感受到了一滴清凉。

这声音那么熟悉,温存,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让她在梦里都如此眷恋,逐渐平静下来。

好像是秦湛的声音,程安头脑里划过一丝清明。

当这个念头浮出的瞬间,所有的人声鼎沸都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片平和。

程安睫毛轻颤,嘴里喃喃呓语着,就要沉入平静无梦的黑甜睡眠。

“皇上驾到!”

尖锐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响,程安猛然惊醒坐起。

皇上,皇上来了?

她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双眼也是润湿像罩着一层雾气,带着刚醒的懵懂,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

秦湛正坐在床边定定看着她,神情复杂,双眸幽黑,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

程安还未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也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秦湛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床前。

脑子像锈死了一般,只听到自己木木地哑声说道:“我好像听到皇上来了。”

秦湛点点头,然后轻轻扶着她的肩,让她又躺了下去。

扯过一边的锦被搭在她身上,耳语一般低声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眼看着秦湛起身离开,推开房门走进院子,程安的脑子这才重新开始转了起来。

望望床顶那陌生的雕花,再看看周围的摆设,她忽地又掀开被子坐起身。

紧接着,之前的回忆就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顿时一切都想了起来。

庆贵妃和母亲的谈话,绝望的奔跑,脱力后的昏睡……

她的脸色逐渐又开始发白。

这时,窗外已经传来了说话声,是秦湛的声音。

“儿臣参见父皇。”

程安心里一惊,原来那不是自己刚醒时的错觉,皇上是真的来了。

不由得屏神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到自己在秦湛房中。

想了想,又轻轻起身,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手指微微用力,把窗户推开了一点,顺着那窗棂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秦湛正背对着自己垂手而立,身板却挺得笔直。元威帝一袭明黄,正沉默着站在院中。

身前侧立着一名御前太监,正眼观鼻鼻观心,瞧着前方那一堵什么也没有的院墙。

也许这还是元威帝第一次来到秦湛这,只见他沉默片刻后,就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目光四下打量。

当他目光游移到程安这方向时,她快速地缩回了头。

虽然知道元威帝此时决计看不见自己,但也忍不住心脏剧烈跳动,背靠着墙壁屏住呼吸。

直到瞥见窗外那道高大身影慢慢离开,才缓缓出了口长气。

元威帝走到院中那棵银杏树下,拍了拍,再抬头望向树巅。

好一会才语带感叹道:“秦湛,你知道吗?这棵树还是朕当年种下的。”

秦湛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再瞟了下那棵银杏树,没有做声。

元威帝也不在意他没有回答,自顾说道:“先帝登基那年,我比你现在年岁还小。那时候,太后还是先帝的一名侧妃,就住在这紫水宫。”

“朕并非那天生的凤子龙孙,幼时也过了不少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入得这皇宫后,朕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日跟着先帝一同上朝,侧立在旁一整日,学习如何处理朝政。”

秦湛这还是第一次听元威帝提起他以前的往事,脸上不显,实则全神贯注在听。

元威帝仰望着那棵银杏树,平素冷硬的脸庞也柔软了几分,“那时候,只要得闲,朕就会来母妃的紫水宫,陪陪她,再发发牢骚,顺便也种下了这棵银杏树。”

“一晃,这就是几十年过去啦……”

元威帝愣怔在那里,似是陷入了回忆。院中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哗啦。

程安躲在窗棂后望着外面,更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一会儿后,元威帝从回忆中猛然醒神,只见他又慢慢踱步过来,停在了秦湛面前。

“今日你来求朕,想求娶程尚书家的嫡长女。”

程安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窗外的秦湛也顿时背部僵硬,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

“朕没有允你,并不是你哪里比不上你三皇兄,而是在你前来求朕之前,秦珲就已经屡次向朕提起过此事。而朕,也早已应允。”

程安一手抓紧窗棂,一手揪住自己的衣襟,虽然身处室内,却如站在冰天雪地。

“可是儿臣和程安同窗几载,早就互生情愫心心相印。儿臣早已立誓,此情矢志不渝,今生非她不娶。父皇,为什么仅凭三皇兄的一厢情愿,就要拆散我们?”秦湛嘶哑的声音响起,隐隐发颤。

“放肆!”元威帝大声叱呵出口,脸上隐隐带上了一丝怒气,“不经应允,你们暗地里私相授受还好意思说出口?

“还矢志不渝,非她不娶。你懂得什么叫不渝吗?你才多大年纪?”

元威帝胸部微微起伏,侧目往院门口瞟了一眼,那里正站着几名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

“你们先出去。”

那几名宫人连忙应声,急急退出院子,并小心地合上了院门。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了元威帝和秦湛,还有躲在屋内的程安。

秦湛兀自倔强地站着,没有什么表情。但从那紧握的双手和起伏的肩头,可以看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元威帝先是站他面前冷冷看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又逐渐柔和。

慢慢对着程安方向走了几步,背对着秦湛停了下来。

“你年纪小见识少,遇到一名心仪的女子,以为这就会是一生。”

“秦湛,就算到了父皇这个年纪,也不敢论此生此世,何况是你。”

“这一生,说长不长,也就短短几十年。可在你生命里经过的人,都会如昨日黄花,终将淡去。”

“朕年少时,曾在民间见过一副秋舆图,不知是何隐士高人所作,就挂在当街的画铺里。偶得一眼,竟念念不忘,回宫后再让人去取,那副画已经被他人买走。朕越想越不甘,让人四处寻罗,最后从一户商贾家里高价求了来。”

“当朕将画挂在壁上仔细观赏时,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再浓墨重彩,再吸引你,也只是因为当时的心境。回头再看,也不过弃之墙角束之高阁,众多画卷里的一副而已。”

秦湛倏然转身,整个人就呈现在程安视野里。

只见他双目泛红,神情激动,对着元威帝的背影大声道:“可是父皇,程安她并不是一幅画,她是活生生的人,是儿臣的心上之人。”

“父皇说的一生,那是别人的一生,既不能含括儿臣的现在,也不会预示儿臣的将来。父皇说得对,人生也就短短几十载,所以在我生命里经过的人,哪怕只是擦肩,我都会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儿臣见得少,眼界也小,小到就只容得下一个程安,其他女子再也看不见。儿臣也许不懂什么叫不渝,所以恳请父皇,将程安婚赐于儿臣,让儿臣用此生此世,去了解这俩字的意义。”

说完,秦湛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了下去。

屋内的程安,手指紧紧抠住窗棂,指甲深陷进了木头里。嘴里死死咬住帕子,泪眼模糊中,视线里只有那道跪着的挺直身影。

元威帝长长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半晌后声音响起,“可你三皇兄也执意要娶程家小姐,秦湛,你让朕怎么办?”

“夫妻之道,两情相悦才可和睦久安。父皇,程安既无心于三皇兄,何不成全儿臣?”秦湛向前膝行两步,语气急切地说道。

“你这言下之意,就是要与你三皇兄去争抢?秦湛,这些年来,你三皇兄他身子骨一直不好,长年多病体弱,难道你就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吗?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你有什么脸面去和他争抢?”元威帝突然转身,厉声喝问,双眼射出慑人的寒光。

窗户后面的程安都不由浑身一凛,脊背发紧,又是揪心又是惊惧。

秦湛听闻,先是一怔,接着双目失去了光彩,变得灰暗。低垂着头,肩膀也慢慢垮了下去。

接着,他又猛然抬起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元威帝。

眼底布满红丝,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像一头被铁笼困住,四处咆哮却不得出口的孤狼。

“父皇,儿臣这辈子,是不是都得背负这罪孽,永远得不到救赎,永远不能脱身?”秦湛猛然爆出一声怒吼,脖子边青筋暴起,胸脯剧烈起伏。

“是!”元威帝也大声怒吼,“秦湛,你这辈子都要如此。哪怕你从来居住在偏隅受尽冷遇,哪怕你吃不饱穿不暖被宫人苛待,哪怕你心上之人被赐婚给别人,你都偿不尽你身上的罪孽!”

“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秦湛手指痉挛地陷进了面前的泥地,嘶声喊道:“我当时才三岁!我什么都不知道!”

“害死你四皇兄让他母妃疯癫,给你三皇兄下毒的是你母妃!是陈嫔!她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祸害!”

元威帝也大声咆哮着,指着秦湛的那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院门突然被推开,御前大太监福满惊慌地探头进来,见到眼前情景又赶紧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语气惊恐,“皇上恕罪,奴才是怕——”

“滚出去!!!”元威帝双目圆睁地怒吼,重重地喘着粗气。

福满赶紧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重新掩好了院门。

程安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阵眩晕,赶紧扶住窗棂稳住了身形。一股强烈的,汹涌的情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靠在窗畔的墙壁上,要死死堵住自己的嘴才不至大哭出声,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两世以来,秦湛在皇宫里受到的苛待和冷遇,终于有了解释。

并不是他没有能力反抗,而是他不愿,也不能。

陈嫔为了他,害死了四皇子让喧妃疯癫,又致三皇子落下终身病根。随着陈嫔身亡,这份债,就落了他身上。

他是一只受伤,孤单,渴望爱护的小狼,身上却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一直在挣扎着踽踽前行。

元威帝又慢慢转过身,那张从来都是冷硬严酷的脸上,竟然布满了泪痕。

“秦安,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每天都追着我叫父皇,他才四岁,才四岁,就那么没了。”

“陈氏那个毒妇,以为害死我所有的子嗣,皇位就会落到你的头上。秦湛,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呀……”

“我的秦安,他才那么年幼,就一抔黄土埋身。直到如今,我都经常能听到他在园子里笑着叫我父皇,听到他小脚上栓着的金铃铛响。”

元威帝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一滴滴洒落在胸襟,瞬间隐没进了那袭明黄。

“你口口声声两情相悦今生今世,以为我不懂?以为我天生就是那泥塑的人铁铸的心?秦安的娘,我的喧儿,昨日我去瞧她时,都还疯魔着认不出人。秦湛!你可知她就是我心上之人,是我的两情相悦?”

“你们只道我是嫔妃的陛下,你们的父皇。但在我心里,我更是喧儿的丈夫,秦安的父亲!”元威帝几乎是咆哮着嘶声喊出,眼泪汩汩而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父皇!”秦湛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他抬起头,发红的眼底是不甘和悲伤。

注视着那高大却佝偻着的背影,他一字一句从齿间崩出,“父皇,这些年您是不是一直都希望,当年死去的那个不是四皇兄,而是我?”

“是——”元威帝闭着眼,流着泪,语不成调地颤声回答:“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句话一出,如同一把雪亮的利剑刺入秦湛的胸膛。

那利剑生有倒刺再缓缓拔出,剖开心肺,撕扯出血肉。

“父皇,母债子偿,我甘心承受。可是,程安她是我暗淡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就算您再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念在骨肉一场,请您不要把她赐给他人。”

秦湛流着泪,声音嘶哑,重重地磕了下去,“这是儿臣对您唯一的请求。”

“父皇!”

元威帝将自己垂落在两侧的手重重张开又握紧,直到不再无法控制地颤抖,深呼吸了几次,缓缓睁开了眼。

待到平复情绪后,如果不是脸上那未干的泪痕,他又是平日里那副冷酷严厉的模样。

他转过身来,眼帘微垂,神情复杂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儿子,看着那瘦削劲瘦属于少年人的脊背。

片刻后缓缓开口,“秦湛,不要求朕赐给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挣。”

秦湛抬起伏在地上的头,狼狈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愕然的神情。

元威帝的目光和他对视着,“朕给你个机会,想要程安,拿功勋来换。”

秦湛愣怔片刻后,终于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灰暗的眼里重新亮起了光。

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大声回道:“儿臣自请去边塞,待得平定战乱,再向父皇请求赐婚。”

元威帝看了看他,一言不发提步往外走去。

行至院门口时,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朕给你三年时间。”

随着御前太监的一声摆驾回宫,程安慢慢滑坐在了地上,一脸泪痕满心绝望。

这一世,秦湛终究要和上辈子一样,走上战场。

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一阵鸽哨呼啸着冲入天空。程安就那样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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