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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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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噼里啪啦烧得滚烫, 镶了棉的门帘沉沉地垂落下来, 将室内庇入一片暖和的阴影中。

“天寒地冻的, ”罗雨抱怨着进屋, “这风邪祟。进了屋仍觉着冷。”

他刚进去, 还未缓过神, 险些撞上男子臂膀。

月风骤然现身，没好气地质问：“说谁邪祟呢。”

“说外头这风！不是你！”

二人拌了几句嘴。

罗雨话是那么说，实则屋里烧了地龙, 暖烘烘的。

教人冷的不是风, 亦不是这深冬时节。

而是岑滞云。

自从得了诸骋年一则消息后, 他便维持着一副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面孔，烛火扑灭，千里冰封，寒气逼人。

“怎么回事？”月风不失八卦之心。

“师父有所不知, ”碧湖拿手掌心掩住嘴，窃窃私语道, “是曹夫人的小妹。”

夫人，指的是他们天命主公的夫人绍王妃，也就是尚书令曹宣曹大人之女曹小柔。

她的确有个妹妹, 在京城为公子当差的都没少见过。

叫曹小媛的。

“那女人怎么了？”

碧湖脸上渗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讥笑：“死皮赖脸要嫁给云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拦都拦不住, 还大家闺秀呢，当真是厚颜无耻。”

岑滞云也有好些时候不曾见过曹小媛了。

还以为她消停了。

甚至快忘了有这号人。

没想到。

闷声不响来了发大的。

听闻还是曹夫人发觉了她要去求父亲曹宣的计划，抢先一步劝阻了。不过说实在的, 岑滞云倒不慌。毕竟曹小媛想嫁的那个不是岑将军，而是她姐夫手下的门徒，一介刺客而已。

曹宣堂堂尚书令，怎会允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仆役。

想想也是多虑。

然而。

曹小媛竟然寻死觅活非他不嫁。

又一打听，是曹大人正张罗着要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她才着急起来的。

眼瞧着与蛮夷明里的商榷正平稳进展，暗里他和姒违的算计也近在眼前。竟然教他这时候撞上这档子事。

罗雨眼看着头儿脸色阴云密布，秉着弟兄一片热心肠，忍不住出言相劝：“随口回绝一句，否了公子，让他甭管咱们不就成了？”他不愿娶，还能五花大绑将岑滞云绑回去讨那女人为妻不成。

久久没得到回应，未料过了好一阵子，猝不及防听岑滞云开口一句：“谁说老子要否的。”

这下不止是罗雨，连带着月风也瞠目结舌、大为震惊地回过头来。连忙驱散了那帮辈分小的，余下他们仨在里头谈论此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月风不由得笑起来，嘲讽道，“云哥，该不会真缺个相好？”

那小娘子他怎会不记得。

月风不认得岑青音，故而这么问。

罗雨不然。

他是见过滞云和他那继妹的亲热劲的。

不过，即便如此，肖罗雨心中的纳罕也仅限于——“云哥想换个口味尝尝了？”男子三妻四妾，多几个相好也平平无奇。更不用说他们又是江湖中人。

岑滞云没答话。

他无须将自个儿的打算一一向同伙解释清楚。

外头碧湖早已急不可耐，迫切地想同师父打探究竟头儿做了什么决断。月风敌不过，先一步出去给徒弟们布置夜训。

见屋内没了旁人，罗雨才再度开口：“怎么回事？你真看上那傻姑娘？”

岑滞云笑笑，只轻描淡写一句：“我要回京，你帮我操持几日。”

“回去做什么？”罗雨死咬着不放，“你不会真要成亲罢？”

末了却听岑滞云道：“我成亲，也要我家那婆娘准。”

说实在的，岑滞云早料到岑青音不会不准。

当初不曾约法三章，却也潜移默化有了彼此间认同的规则。虽说他们的结盟关系不知不觉纠缠到了床榻上，但与他人缔结婚姻关系对早日实现二人大计的助力不容小觑。

岑滞云和岑青音，绝非相互承诺来日的关系。

岑青音决意嫁给诸起时，也不过是告知计划般轻描淡写与岑滞云提了一次。岑滞云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正中下怀，能帮他在西南得到情报，何乐而不为。

然而。

一日夜里，他也问过岑青音：“你会让他再扼着你么？”

是时岑青音在一心一意卸去花钿，风轻云淡回复：“我不愿。不过，若是没得选了，还是保命要紧。”

他默默注视着她，良久，直到岑青音目光中闪烁着询问回过头来。

岑滞云不动声色地微笑。

他爱她的觉悟爱得要死。

狠毒的女人。

下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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