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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调的对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得知身份的冲击,其实他还没太大的实感,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兵,也是特别离奇的体验了。
他们傻傻地在那站了一会,玄赢还有些恍惚, 就听核舟上梁赋和玄真在对他喊, “师兄,回来吗?”
韶日极光已然结束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两个人还险些丧命,最终却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不能告知旁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玄赢与沈时冕回到核舟上时已经收敛了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了一场旧日奇景,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 玄赢也没什么理由再拖下去,沈时冕的魂体分离也治好了,他们是时候该回去解决其它问题。
梁赋听说后有些兴奋,“回去我一定要和师姐师妹们讲述一番此行的见闻。”
有他缓和气氛,核舟上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玄真还是阴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没什么借口找事,气得待了一会就回里面隔间了,斑斑在船舷上爬来爬去,小尾巴摇摇,小九则一直碾着它玩耍。
贺长生微笑道,“谢谢你们陪我来看韶日极光,我们可以启程返航了。”
玄赢瞄了眼他无懈可击的脸,“你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贺长生僵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你客气还不习惯,好歹已经晋升圣阶,算得上半步大能了,自重身份好吧?”
玄赢便笑着揽他肩膀,“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晋升就六亲不认,往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是了,你不会跟我生分还拿我当朋友的是吧长生?”
贺长生听到朋友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返航的时候,巨蛟听从玄赢的话独自去取天星草,韶日极光的地点有另一条离开的路,他们不需要原路返回,避免被魔宫的人所劫。
核舟再次独自漂浮在罗刹海上空,想到此行回去,就要解除鸳鸯线,与沈时冕结契,并取回剑魄碎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玄赢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与担忧,心绪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回程的路似乎更为漫长,比他们来时的路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沈时冕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疗伤,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快,也许是魔神血脉的激活打开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蓬勃|起来。
起初玄赢还担心,魔气的壮大会让其他人察觉异常,但就像从前沈时冕很好地瞒过了沈蕴那样,除非他主动外泄,否则就是天衣无缝的。
安全通路果然很安全,一路上别说海中妖兽看不见,就连海浪都特别温柔的样子,顺利得让玄赢都有些无聊了,他守着沈时冕无趣地撑着脑袋,靠汲取未来道侣的美貌缓解一下旅途的空虚。
怎么以前没发现沈时冕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沈时冕运转完一个周天的功法,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的时候,就和玄赢晶亮的双眸对上了,他喜欢玄赢现在的眼神,那里面纯粹的满满的装着一个他,且剃除了怒气与不甘那些多余的东西,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喜欢。
玄赢见他眼睛睁开了,有一瞬间心虚地想移开偷窥的目光,但随后又理直气壮地移回来,看自个道侣光明正大,又不是以前做对的时候了。
被他这一点微小的细节动作触动,沈时冕觉得心中那些黑暗的东西都存不住了,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沈时冕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泥足深陷,玄赢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每天都像活在深渊里,被仇恨、被愤怒、被魔神觊觎的绝望、被暗无天日的阴翳所裹挟,找不到出路。
表面上他是凌霄阁的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然,他维持着冰冷淡漠的表象,让所有人退避三尺,无人能透过他冰冷的外壳,窥探到那些黑暗疯狂的内里,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矜贵高冷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谁又能想到,他的内心即将腐朽,他的信念即将消失,堕入无边的黑暗炼狱。
魔神复生又如何,谁也不会在乎他,只要复仇就可以了,只要杀了沈情夺回生父的一切就可以了,只要脱出沈蕴的掌控就可以了,这样的念头不断地反复着。
名为“沈时冕”的人是否存在着,活着,都无关紧要,所有人需要的只有他能带来的结果。
不是沈时冕的信念不坚定,只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念想与必要。
唯有玄赢,不在乎他“完美”的表象,不需要他的魔神之力,也与他一般被视为剑魄的容器,当他知道剑魄的存在时,就不知不觉地将玄赢划为了他的同类,想靠近,想汲取温暖,但那个温暖却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现在,他的“温暖”主动靠近了他,那么即使利用鸳鸯线这样“卑劣”的误会,他也在所不惜。
玄赢与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对视良久,终于撑不住地败下阵来,恶人先告状伸手去戳他脸,“你干嘛一直看我?”
沈时冕淡定地拆穿他,“阿赢盯着我久多了。”
玄赢起初还绷着脸和他比较谁更能装,结果过了一会就破功笑出来,懒洋洋地勾住沈时冕的脖子,蹭着自家道侣的肩膀,畅想未来,“你说我们回到秀山院,告诉你三师兄和七师兄,我把你拐走了,他们的表情会有多好看。”
说着说着,唇角就扬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位师兄想打他又拿他没辙的气得跳脚的样子了。
似乎完全忘了先前他自己是怎么害怕别人知道了以后自己面子没地搁的忧虑。
沈时冕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也不由失笑,竟也罕见地生出些许期待来。
唐致和唐愈两位师兄,一向视玄赢做洪水猛兽,沈时冕就是他们弱小可怜又无助,从小被玄赢欺负大的倒霉师弟,乍一听闻这件事,绝对要急。
虽然还有许多的事情,许多的困难要跨越和解决,但此时此刻,在这回程的路上,他们什么也不想去考虑,只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玄赢开心够了,想起了贺长生的事,现在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沈时冕,从心底里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能扛得起事来,不再拿他当一个柔弱的婴儿,因此遇到事情也愿意与他分享和讨论。
“我总觉得贺长生有些不对劲。”
沈时冕目光幽暗了片刻又掩去那丝异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是你的朋友,我对他不了解。”
玄赢分析道,“虽然去和田国和来看韶日极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决定,但为什么就这么巧,贺长生就有这些消息,我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去看看,而且他好像一直想要拿到我们的生辰八字。”
沈时冕垂眸思索片刻,“你怀疑他是故意引我们去的?”
玄赢苦恼地蹭他,“可是引我去找剑魄碎片和看韶日极光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如果从幼年时期认识他开始,他就在算计我,也太能忍太有心计了。”
沈时冕被他们幼年便相识还做了朋友的事实酸了一下,脸色愈发冷峻,按下心里疯狂冒头的嫉妒,劝诫自己,玄赢还没有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他要克制些,不能现在就暴露了本性,再给自己增加难度。
他便装作冷静公正丝毫不嫉妒的样子不偏不倚地回答,“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他这样做的前提便是知道你是湛赢剑的真实身份,有可能吗?”
玄赢也想了许久这个问题,但始终觉得不太可能,要是贺长生知道,他又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时冕听他提起贺长生索要生辰八字的事,也想到当时刚从龙首山出发时,贺长生一直缠着自己说要给他算具体的姻缘,莫非也是变着法在试探他的生辰八字?
玄赢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听了沈时冕的复述后第一反应却是秋后算账,眯了眯眼睛,“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那会你明明早就恢复记忆,还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居心,嗯?”
上回摊牌的时机不对,他被蛟龙淫毒折腾着,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被沈时冕糊弄过去了,那种暧昧的情形下,他晕晕乎乎的,就失了主动权,最后的“审问”也是彻底变味,结果就不了了之。
沈时冕半真半假道,“因为我本就喜欢阿赢,阿赢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我岂能不抓紧机会?”
玄赢自然不信,只当是沈时冕哄他开心,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抿唇笑道,“也许贺长生真的只是想做红娘吧。”
虽然玄赢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沈时冕就是能察觉到他话语下隐藏的不安和抗拒。
玄赢这是……在跟他撒娇吗?
被这种可能性诱惑,沈时冕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传递向四肢百骸,这样美好的感觉,他在最奢侈的梦境里也没有梦到过。
第 92 章
不管怎么猜测, 贺长生的目的现在暂时看不出来, 玄赢也不能冲过去撬开人家的嘴逼他说, 也只能先搁置。
核舟在罗刹海上飘了一些时日后终于看到了海岸的影子, 沈时冕身体中乱成一团的灵气和魔气也暂时压制下来,但他们都知道只要魔神血脉的问题一天不解决, 沈时冕一天就要提心吊胆着。
在核舟靠岸的时候, 分头去找天星草的巨蛟也及时赶了回来,大口一张便将芥子囊中存放的一堆天星草吐出堆在玄赢的面前。
梁赋羡慕不已,师兄真是幸运,这么厉害一妖兽, 竟然被玄赢给驯服了, 实在太威风了。
随后他又想起玄赢收服巨蛟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那点羡慕之情就被浇灭了, 他一个炼药师, 还是一个绝佳的炉鼎比较重要。
玄赢手指一勾,一株火红的天星草便乖乖飞到他指尖, 天星草通体泛红,其貌不扬,但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玄赢点了点天星草的草尖儿, 居然还害羞似的往里头缩了缩, 玄赢收起一部分任务需要数量的天星草,剩下的一股脑给梁赋,“给你炼药。”
梁赋开心得不行, 双眼放光美滋滋地把剩下的天星草都收起来,感动坏了,“师兄要结契了也还是对我那么好!”
玄真虽然这段时间喝了沈时冕的不少醋,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梁赋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难得有些反思:我错了吗?我为了能与师兄长久地厮守共踏巅峰,谨守师尊的吩咐将他推入别人的怀抱里难道做错了吗?
可是不这样做,要怎么在众多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接过玄江门这个庞大的宗门,快速摆脱别人的控制,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想得表情有些扭曲,见玄赢一眼也不看自己,心中空茫茫地升起些许不安来。
师兄生他的气吗,仔细想来,从离开秀山院,玄赢就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即使是为了安抚沈时冕,也未免太敷衍了。
要是为了避嫌,为什么和梁赋就毫不避讳,他像个多余的人一样被排除在这一行人的气场之外。
玄真被气怒与嫉妒冲昏的头脑试图从这段时间玄赢的种种表现中,从那些真真假假的态度里找出玄赢对他的真实想法,却一无所获。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玄赢权衡了一下,还是当作没看见,他早就厌恶了与玄真虚与委蛇,趁着要哄骗沈时冕这个堂而皇之的“任务”,乐得撇开玄真不需要费心应付。
在真相暴露之前,他和沈时冕现在越亲密,玄清子就越高兴,玄清子满意了,玄真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巨蛟的身形过于显眼,就这么跟着他们回去,恐怕要引起轰动,在玄赢的要求下,巨蛟便化作一条小蛇模样缠到了斑斑的脖子上,乍一看像是一条水润光滑的黑玉颈环,斑斑好奇地用爪子拨拨,甚至打了个滚,发现“颈环”完全不会掉以后,惊奇地瞪大了圆眼睛。
实在看不下去斑斑那个傻样,不知道是不是小奶豹都这么缺心眼,玄赢有点愁,这傻孩子像谁?明明第一眼把他从兽园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矜贵傲慢的样子,混熟了这段时间后,就越来越暴露本性。
众人继续乘坐着核舟返回秀山院,当然这一路会先经过玄江门,玄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回去一次,他私心里当然不想看见玄清子,但姜潋在那里,自己要和沈时冕结契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她。
心里被无数困扰不断地纠结着,玄赢表面上还是悠哉悠哉的样子,直到眼看接近玄江门的地界了,玄真才按捺不住地来找他,“师兄,我们是否该先回一趟玄江门?”
玄真憋了很久,他觉得师尊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玄赢和沈时冕结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阻止,只有说服师尊,这件事才有转机。
上次在贺云镇玄清子出现的时候,玄真却躲在核舟中没能见面,始终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
玄赢对上玄真隐含希冀的目光,眸光闪了闪。
他一向是个记仇的人,玄真对沈时冕的恶意筹划不会因为沈时冕技高一筹就能抹消,只是为了麻痹玄清子不能动手罢了,并不意味着玄赢忘记了这件事并放过了玄真,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不好好利用一番,玄赢都觉得亏。
于是他假作思索的样子说,“与沈师弟结契之事的确尚未禀告师尊。”
在贺云镇也只是在双方师尊面前将他们的情意过了个明路,估计玄清子和沈蕴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么雷厉风行的要结契,玄赢也觉得有些快,但他想要剑魄是刻不容缓的,想拿走沈时冕的剑魄又不想让沈时冕受委屈,就势必要先结契。
这是玄赢没有向任何人宣诸于口的私心。
玄真眼眸微亮,更觉有希望,师尊同意的是麻痹沈时冕,好借双修之机夺取剑魄,并未说过同意双方结契,若能将沈时冕骗进了他们玄江门,要做其它的手脚也很容易,若是真的结契,反而会增添不少麻烦——比如违反与泉源宗的约定,他相信玄清子会尽力阻止拖延正式结契的时间。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念想,玄真迫切地想说服玄赢,恨恨瞄了眼旁边打坐疗伤似乎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沈时冕,“师兄,你要和沈师弟结契总要过师尊那关,泉源宗的婚约也要解决,并不是你们……两情相悦这么简单的。”
“两情相悦”四个字咬的特别重,也没刻意避讳沈时冕,等到沈时冕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冷冷淡淡地瞥过来时,玄真更是意有所指地说,“泉源宗也算是老牌宗门,虽比不上凌霄阁,也不是好相与的,师兄为了沈师弟退掉与泉源宗宗主之女的婚约,又那么快就要重新结契,对方一定会不满。”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除非陈清泉那边也有什么变数,玄赢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沈时冕起身走了过来,语气淡淡的抢在玄赢前面说道,“泉源宗的事我会负责,还有吗?”
沈时冕的波澜不惊让玄真暗自咬牙,生硬地呛声,“那等你解决了再说。”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玄赢揉揉眉心,“别吵了,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我要先把秦山越他们安顿好。”
上回是停在山门外送姜潋,这次他们却是要进去的。
随后他看了眼沈时冕,“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时冕自然受用他不自觉的黏糊,尽管玄赢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
玄真本也想去,但此时已经接近玄江门,可以用普通传讯符联系玄清子,想了想还是联系玄清子更重要,便没出声。
玄赢猜得到他的心思,心中不屑地冷笑,玄真也许是真的喜欢他,感情也不是假的,但每当遇到这种需要选择的时候,玄真都会选择对他自己有利的那一条路,他再喜欢玄赢,玄赢也比不过他心中玄清子给他的承诺的权柄与未来。
而玄赢对他的意义,便是那权柄的附赠,锦上添花的添头。
玄真永远也做不到像沈时冕那样能牺牲一切来护他周全,不管玄赢强大还是弱小,那都不是沈时冕会心安理得站在他身后享受他的保护的理由。
幸好现在沈时冕基本行动如常,令玄赢惊喜的是,沈时冕的修行境界竟然维持在了初圣与入圣之间的位置,并未随着魔神血脉重新被压制而跌落回境阶。
虽然之前信誓旦旦,要让绑定了另一根鸳鸯线的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两个人向沈时冕证明自己没说谎,但路上这么久的时间,那两个人却还是相看两相厌,玄赢也对此失去了兴趣。
管他呢,反正自己这边的鸳鸯线都要解开了,到时候是不是鸳鸯线的作用都不重要。
沈时冕要是敢不认账,他就……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既然司马擎苍失去了这部分的价值,那么玄赢就可以履行和秦山越的约定,用司马擎苍的项上人头,换取秦山越手中的那片剑魄碎片,也能验证一下现在他用自己的剑魂去剥离剑魄碎片会不会对宿主造成损伤。
毕竟……玄赢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看了一眼沈时冕的侧脸,他现在舍不得拿沈时冕的身体冒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核舟现在停在了玄江门的山脚下,尚不知道自己被锁定为实验对象的秦山越下了核舟,收到玄赢的消息后便寻了个僻静处等着。
秦山越见玄赢与沈时冕相携而来,两人都是一样的风姿俊秀,无可挑剔,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把玄赢找他的可能原因都猜了一遍,在他眼中,司马擎苍应当还好好地呆在和田国,玄赢也是在罗刹海才刚刚晋级初圣,没那么快完成约定,要是其它原因找他,他又实在没什么头绪。
秦山越对他两人还是十分畏惧的,在小世界里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之后贺云镇破诸天锁神阵,罗刹海斗恶蛟,以及逼退魔尊沈情都给秦山越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要不是他认识贺长生,都差点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比他年岁更小,天资如此可怕,还一来来两个,两个人竟然还要结为道侣了,让别人活吗?
借着内心不断的嘀咕缓解紧张,秦山越表面上还挺沉得住气。
玄赢在他面前站定,见他强自镇定的样儿,坏心眼地不直接挑明来意,反而像朋友一般同他闲聊,“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你跟着我们一路了,现在有何打算?”
沈时冕对他了如指掌,一听玄赢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在使坏,不由无奈又纵容地轻轻摇头。
秦山越不疑有他,闻言立刻道,“我与贺兄商议过此事,想先在他的店中做事,他的店就在龙首山附近,以后你要找我也方便些。”
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秦家满门覆灭,家族财物也都悉数被司马擎苍私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散修,总要先谋生计。
贺长生与他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微末的交情,正好对方说店里缺人手,秦山越一想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玄赢心说你还乐,那个奸商肯定会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不过也没挑明,只是点点头,“如此也行,不过司马擎苍的性命你是一定要拿剑魄碎片换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在外人眼中,剑魄碎片的转移意味着双修或者死亡,秦山越已经知道眼前两人的关系,自然明白对方不可能自降身份用双修之法取剑魄,他满面悲怆,却又大义凛然道,“只要能复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玄赢便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随后示意沈时冕将司马擎苍放了出来。
与他一块儿出来的还有女魔修,秦山越眼见他们突然大变活人,眼睛都直了,语无伦次,“你们……他……司马擎苍?!”
司马擎苍已然奄奄一息,这些天来,沈时冕得空便驱动神器小鼎生成心魔幻境,他与女魔修都只剩一口气在了,此刻刚被放出来,司马擎苍便哑声质问,“你们想违背心魔誓言?”
明明说会放他走,不会伤他性命,却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只一个劲地折磨他们。
玄赢勾起唇角,幽幽道,“怎么会呢,我们受心魔誓言约束,绝不会破坏誓约,这不就放你走了吗?”
司马擎苍目光狠戾,却顾及小鼎中受到的折磨暂时没有发作,四下扫了眼,见环境的确是在空旷的野外,有些信了玄赢要放他走,毕竟心魔誓言的约束效力是很强的。
由于他背对着秦山越坐,并未注意在场站着的除了玄赢沈时冕外还有一个秦山越,秦山越震惊之后便用极度仇视的目光盯着司马擎苍,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秦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上至耄耋老妪,下至他吃奶的外甥,司马擎苍一个都没有放过,若不是他身为剑魄的载体,恐怕也早已魂归黄泉,哪里还能有机会逃出去,到了小世界里遇到玄赢和沈时冕才救回一条命,还有机会复仇。
秦山越咬着牙,“司马老贼,又见面了。”
司马擎苍跌坐着,听见秦山越的声音后后仰起脖颈,便对上了秦山越恨毒的目光,不由一惊。
“秦山越!”
“正是我。”秦山越做梦也没想到司马擎苍会这么快就落入他的手中,他起初还有些恍惚,听见司马老贼叫他的名字,才逐渐捡回一些实感。
司马擎苍惊惧不已,昔日猎物与猎人身份对调,他不由头皮发麻。
瘆人的视线移向玄赢二人,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嘶声怒吼,“你们竟然骗我,我司马擎苍一世英名,竟然被两个毛头小子骗了!”
玄赢嘴角含笑,目光却很冷,“你伤了不该伤的人,我岂能饶你性命?”
司马擎苍以为他说的是秦山越,连道三个“好”字,“是我小瞧了秦家,没想到秦山越这个废物也能找到这样的靠山,是我大意了,死的不冤。”
心魔誓言约束的是玄赢与沈时冕,约束不了秦山越,沈时冕将他从鼎中放出来,就算是放了他自由,至此约定已然完成。
而一个备受折磨,被夺走了剑魄根基,废除了灵力修为的老头,秦山越便可以尽情复仇。
将司马擎苍丢给秦山越,玄赢拎着女魔修,临走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扫了一眼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之间的那条红线。
沈时冕修长的手指勾起半透明的红线,那红线在场的只有秦山越看不见,他也无暇去管。
属于沈时冕的清冷嗓音响起,如附骨之蛆钻入司马擎苍的耳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此物的作用吗?”
但现在的司马擎苍已知自己难逃一死,根本听不进去沈时冕的讲解,反倒是女魔修偷偷将目光落在了沈时冕的手指上。
她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期盼着自己能找到机会逃走。
沈时冕将他们的红线在指尖缠绕了一圈,他的动作配上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赏心悦目,声音却是刻骨冰冷,“它的作用是,你二人其中一个不死,另一个即便受尽折磨也不会死去,劝你们不要尝试自尽。”
女魔修顿时面如死灰,她被抓这么久,第二次感觉到了沈时冕的可怕。
是她错了,她小瞧了沈时冕,她以为这个人在仙门长大,受着仁慈的教育,享受秀山院的安全庇护,就会有天真的心性,软弱的手段。
魔修修行进度快,而仙门修行进度慢,血修派又比苦修派进境更快,作为魔修血脉的沈时冕,却一直修习仙门功法,在女魔修的眼中,他便是半个废人,所以她一直是用高高在上的心态在抓捕沈时冕。
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厉害到哪里去?
包括在阮南秘境里,她派去的人偷袭沈时冕成功,她都觉得丝毫不意外,温室里长大的仙门弟子,从未经过残酷的磨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直到沈时冕告诉她,他是故意的,故意被偷袭,故意想要放弃他的生命,女魔修才不寒而栗。
这是多么可怕的人,世间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乎自己的生命,而一个根本不在意自身生死的人,舍得用自身做诱饵的人,一定是恐怖的魔鬼。
此刻这个魔鬼再一次用匪夷所思地手段让她尝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赢与沈时冕将女魔修带到另一处,给了秦山越和司马擎苍充分的“独处”空间。
司马擎苍的身上已没有了任何束缚,他可以尽情地逃跑。
秦山越也听到了沈时冕的话,他知道沈时冕是在暗示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下手太重将司马擎苍不小心弄死。
司马擎苍在地上蜿蜒爬行,想要逃离秦山越的身边,沈时冕的话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就算想死都做不到。
秦山越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眸光渐渐猩红,“听说圣阶的大能生命力都很顽强,即使被断手断脚,都能自行长出……”
玄赢看不见秦山越的影子后,还是能隐约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与动静,沈时冕便替秦山越顺手布了简易的阵法遮掩一下,毕竟这里还是玄江门的地盘,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女魔修魂不守舍,玄赢挑选的位置让她能隐约听见司马擎苍的惨叫,给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沈时冕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沈情的爪牙罢了,只是玄赢一直记得就是因为她,才会害的沈时冕命悬一线,以至于他动用了鸳鸯线,这笔帐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也不能抹消女魔修对沈时冕造成的伤害。
沈时冕虽不在意女魔修,却在意玄赢因此对他产生的心疼,他享受这种被玄赢牵挂和在意的滋味。
他微微垂眸,再心疼我一点,才会更不舍得离开我。
因此他只是瞥了一眼女魔修,不发一语。
玄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指使者是沈情,想要一个痛快,就拿出足够诚意的筹码来做交换。”
女魔修微微发抖,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让她的意志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有时候不间断的没有尽头的折磨,比直观的死亡威胁更可怕,她正是处在这样的死亡威胁中,心魔幻境已让她不堪重负,此刻又因为红线求死无门,心理防线终于垮塌。
“我……我说,尊上……不,沈情,他每逢朔月之夜,就会献祭九名孩童,以期与上界魔神沟通,其它的真的不知道,沈情喜怒无常,我等都无法揣测他的心意。”
玄赢没听明白,迷茫的视线转向沈时冕寻求解说,沈时冕精通各种阵法诡术,应该能了解沈情的用意。
沈时冕在脑海中的术法里搜寻之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近的,“应该是降神术。”
湛赢剑碎裂后,凡界与天界的通路隔绝,许多术法便被迫废弃了,事实上,天柱崩毁前,神降术还是比较常见的术法,用祭品向上界天神求取力量,有些宗门的先祖飞升后,也会借用神降术来给下界的后辈提供援助。
但是天柱崩毁后,神降术再也无法沟通天神,就逐渐废弃了。
仙门的祭品比较简单,一般是一些稀有的灵果,血修请魔神就是用灵根纯净的孩童或者灵兽。
魔神有很多,厉霄则曾是顶尖的魔君,严格来说,厉霄属于苦修派,而非血修派。
沈情身上属于厉霄的血脉来源觉醒不了,他便转修了血修派,用孩童献祭不奇怪,只是明知无法获得回应,却仍然不断使用神降术,就有些奇怪了,是不死心吗,想要抓住微小的奇迹?
这些恐怕只能当面去问沈情。
女魔修苍白着脸,听着耳边属于司马擎苍的惨叫,她手指上与司马擎苍相连的红线颤动着,昭示着对方所受的折磨,她现在只祈求,等秦山越复仇完毕,她可以得个痛快。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司马擎苍的声息逐渐弱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秦山越茫然地跑向他们,声音里有一丝古怪,“司马老贼,死了……”
女魔修身躯一震,低头确认自己还活着,眸中透出不可置信之色,她尾指上的红线随着司马擎苍的死亡也脱落了下来,变回了原本那根不起眼的红绳模样。
秦山越是真的没想明白,不是说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同命相连,一个不死,另一个再痛苦也不能死吗?
虽然他已经出够了恶气,可他打算最后用赊欠玄赢的小破飞剑一剑杀死司马擎苍的时候,对方却直接咽气了。
玄赢也是满脸疑问,怎么回事,所以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所用的鸳鸯线真的是伪劣品吗,不但没让他们相爱,连锁魂的功能都没了?
他神色凝重地从女魔修手边捡起脱落的红绳,的确是他交给沈时冕的那根鸳鸯线没错,为什么对这两个人不起效。
女魔修渐渐缓过神,抬头的时候,与沈时冕毫无波澜的目光相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从头到尾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沈时冕不过是打了个心理战术,利用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具和周围人的反应,暗示他们不会死,也许司马擎苍早就挺不住了,却因为对方这一个暗示觉得自己不会死,愣是撑到了秦山越打算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
平白撑着一口气,多受了无数的罪。
女魔修面容愈发惨淡,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深刻地体会到沈时冕的可怕,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用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就将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自杀了。”秦山越目光移到女魔修身上后忽然叫了起来。
玄赢和沈时冕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司马擎苍的死,打破了她心理上觉得自己死不了的枷锁,便果断地自绝魔脉寻求解脱,而从始至终,沈时冕都没真正意义上对她动过手。
沈时冕用神器小鼎中她自己放大的心魔,用一根其实毫无作用的红线,就让她自杀了。
他甚至不愿让这种肮脏的血修脏了玄赢的手。
玄赢将女魔修丢给秦山越,让他把女魔修和司马擎苍的尸首一块儿处理掉,秦山越燃了灵火,将他们的躯体堆在一处,燃成灰烬。
秦山越眼眶有些湿润,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复仇无望,他的资质摆在这,若不是有玄赢和沈时冕,他恐怕还被司马老贼困着,成为对方的棋子,最终和所有亲人一般毫无意义地丧命。
是玄赢他们,救出了他,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助他复仇,秦山越心中逐渐宁静,他挺直腰背,大步走到玄赢面前,闭上眼,含笑道,“你动手吧。”
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和气度,同小世界里他们相遇时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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