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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跟凌锋相处以来，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好像喜怒哀乐已经从生活中彻底消失，最后给他留下的是一潭死水。不过偶尔，他也曾勾起嘴角，但这通常不代表着喜悦。
我看着凌锋露出的一丝微笑，感到心中越来越发凉，手脚好像要被冻住了，怎么也使唤不了。在此刻，我终于是明白了在某些场景下，凌锋的表情和话语，它们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男人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他用着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凌锋好几秒，之后他往旁边呸了一声，暗骂道：“晦气！”
他往后面退了几步，一边后退着一边瞥着我。等男人停下脚步后，他朝着带的那些人道：“这次我们只需带凌锋一个人回去，至于他……”
我站直身体，眼睛看向凌锋。凌锋这时候并不没有看着我，而是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男人右手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我的心脏。我转头看向男人，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轻轻地呼了口气。
“他就不需要进去了。”话一说完，呼啸而来的子弹穿过衣服，刺入我的心脏。我身体僵硬了一秒，之后便直直地躺在了道路上。
身体失去生命的特征很多年了，即使一个人上来查看我的情况，他得出的结论也只有“死亡”二字。
我躺在地上，听见男人说：“走吧，车在前面。”几道光线在眼前晃了晃，之后就没了。随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离我远去，我才坐了起来。
我抽出腰后的刀，从车里拿了一个手电筒，便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去。虽说拿着手电筒，但是我并不敢使用，这只是为了有备无患。
我潜在黑夜中，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的那些光。凌锋行走在光里面，一步步离我而去。我忍不住攥紧拳头，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根本无法靠近。他们十几个人，手上都还有枪，就凭着我是无法带凌锋走的。
他们走了一些时间，之后停了下来。三辆车停在路边，凌锋上了第二辆车。
“凌锋。”我看着三辆车发动，很快就开出了视线。我一开始，还能一直在后面跑着，但是又怎么能追得上车子呢。
我停下来的时候，夜晚刚过，黑色褪去了不少，至少可以看清自己的手掌了。我向着四周望了望，前后的道路太长了，长得好像没有一个终点。
我向后面看了看，又看了一下前面，心里有些茫然，但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走。
我这一走，就是走了两天半。这段时间里，好像自己心中有点麻木了，只知道机械般地走着。明明知道我再也追不上凌锋了，可是这一双腿还是在行走着。
身体感觉不到疲惫，它永远都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走下去。
忽然，风里若隐若无的血腥味将意识唤醒，我睁开了眼睛，赶紧朝着前方跑去。跑了五分钟左右，我看到满地残骸，五辆车子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玻璃碎成了渣，地上还躺着八九具的尸体。这八九具的尸体都不完整，被其余十几具丧尸吞掉一部分了。
我立刻上前，眼睛快速扫过这些丧尸、尸体，幸好凌锋没有在里面，接着又把车子全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他的影子。
凌锋可能还活着。
我在地上大致看了看，发现有几条血迹沿着不同方向而去。我捡了一把枪，低头看着这些凝固了的血。
我要如何选择？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一一去检验。第一条血迹我走了十几分钟，看见有两具丧尸在前方嘶吼着。于是，我返回到起点，又继续跟着其它条。
第二条我走了一个多小时，看见一个人早就饮弹自杀了。第三条我追踪了半个小时，四具尸体彻底凉透了。
第四条……第四条……我看着路上的血迹一会消失，一会又没有的，不禁走快了些。这一次，我足足走到了下午，血迹一直向道路前方延伸着，终于我看见了一个人。他右腿受了伤，身体拖着那条死去的腿，马不停蹄地向前走着。
我眼神迷离，然后回过身与他越走越远。我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第五条血迹上，大概走了一两个小时，我看见了那个男人，他脸上有四个子弹穿过的洞口。
看见了他，我心底有一丝希望。
“凌锋。”我喊着凌锋的名字，在四边寻找着凌锋。凌锋的两个字在空中游荡了一个多小时，也无人回应。
我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了前方，之后眼睛缓缓张大了。我嘴巴不禁轻微张开，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这是……我伸出了手……
在我的前方，一小片的花朵挤在一块，盛放在几丝光线下。它是凌锋口中描述的小小的、黄色的花。
我从未感受到春天，也从未亲眼这样看见过花。我手指轻轻触碰到花瓣，花瓣很脆弱，就如这春天一样，短暂、脆弱不堪。
我最后摘了五朵，手里轻轻握着它们，然后就着原路返回。在返回的时候，熟悉的黄昏又降临了。只是，这一次的黄昏，我再也看不见那熟稔的天空。
我是在黄昏的末尾变成丧尸的，这次的身体很奇怪，它宛若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脚像是扎紧了土地里，动都动不了。
手就这样直直地握着五朵娇小的花，然后头扬起，好像在看着什么，可上方只有浓密的树叶。我的意识待在脑海深处，同样也站在一片腐臭的沼泽中，抬头看着黑暗。
有什么不同了……意识好像在向我求救，身体也在悄然提醒着我，可我已经愣在原地很久，长久没有反应过来。
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一个晚上，到了早上，一缕白光从上方漏了下来，射入我的眼睛。这时候，身体好像才苏醒了。
我回过了神，记起了自己要回到那个地方。于是，抬起脚继续走着。走了几分钟，身体又停止了，我的口里发出一声“嗬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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