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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 所有新科进士的认命全部下来了。陆时秋除了有三个弟子当官, 还有一个晚辈也考中了。那就是一连考了六回的张又笙。
许是张夫人花了大笔银子疏通,张又笙居然得以留京。
任命一下来, 张夫人开始撒贴子庆祝二儿子考中进士。
陆时秋要教书没时间, 特地叫了休沐在家的囡囡前去赴宴,并且还叮嘱她, “张夫人从小就喜欢你。她也没个女儿,你在那边住一晚,好好陪陪她。”
囡囡点头应是。
张府宾客满席,张夫人得知陆时秋没来,特地把囡囡叫到上席, 让张又笙给囡囡敬酒。
科举不论年龄, 张又笙别看辈分比囡囡大, 但是如果按照入仕时间, 他得叫一声晚辈。
他给囡囡敬酒,倒也不算失礼。
囡囡却不敢当, “夫人严重了。家父一直说起,您和老爷对我们家照顾良多。”
张夫人握住她的手,嗔怪道, “你爹就是太客气了。”
说着, 张夫人还拉着囡囡向她介绍不少人。
虽然大多都是商贾家眷, 但囡囡还是很感激张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能用到这些人呢。
酒席之后,囡囡由下人带领去了客房。
今天喜宴, 张府下人忙得脚不沾地,下人送她过来后,就告辞离开了。
囡囡躺在客房醒酒。
一个多时辰后,她才悠然醒来,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她闲着无聊,便在府中溜达。客院往右拐就是花园。
张府喜欢在花园布置景色,她小时候就曾在张府见过各种各样的花。刚才经过的时候,她看到许多开得正盛的花,颜色不一,甚是好看。
囡囡走了几十步就到了花园,她面前就是月季花,香味扑鼻,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柔和,周围嵌着一颗颗小星星。
寂静的夜里,面对如此美景,囡囡思绪放空,脑子里浮现一首诗,诗中的意境与此时恰好重合。
突然假山后面传来争吵声,她探头过去,居然是张夫人和张老爷在吵架。
下人估计是担心听到不该听的,一个个全躲远了。
两人立在花园里争个不休。
囡囡离得有点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张老爷很生气,他一直在说个不停。
囡囡凑近了点,才听清,原来张老爷辞官了。
张夫人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冲动。
没成想,张老爷比她还生气,反问她,是不是没心?他这么多年一直对她掏心掏肺,可她一声不吭,就把他撇下。
两人足足吵了一刻钟,张老爷被张夫人气得拂袖离去。
而张夫人静静站在原处,抬头看了看月亮。
看了片刻,转身往旁边亭子走去,她抚着额头,似乎喝醉了,走路晃晃悠悠。
眼见张夫人要摔倒,囡囡眼急手快跑上去,扶住张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张夫人侧头眯着眼打量,见来人是她,笑着摆手,“我没事。我现在好着呢。”
她脸上全是笑,“我两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以后前途无量,外头谁不羡慕我。”
囡囡附和,“是。”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儿子成材更让她们觉得骄傲的了。
张夫人坐下来,捶了捶自己的腿,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来,“可是我还是觉得遗憾。”
囡囡想到她跟张老爷吵成那样,试探道,“您是遗憾张老爷?”
张夫人一惊,摇了摇头,眯了眯眼睛,眼神带了几分迷离,“我母亲死后,一直跟哥哥相依为命。我那继母又狠又毒。总是挑拨我们和父亲之间的关系。那时候,我们吃了多少亏啊。”
她打了个酒嗝,“后来,吃亏吃太多了,我就想给自己找靠山。我母亲那边没有指望,我就把主意打到那些读书人身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爹为了攀上那些官员,变着法儿地给他们送钱。我没那么多钱,我只能在那些童生身上下赌注。”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资助过几百个童生。我只对他们有一个要求。”
囡囡有些好奇,“什么要求?”
张夫人笑了,脸上带了几分憨傻,“我只要他们每隔七日就给我抄一首诗经上的诗。”
囡囡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抄诗?”
张夫人旁边就是月季花,她揪掉一片叶子,声音有些低,“久负大恩反成仇。升米恩,斗米仇。我不仅要找靠山,我还要为自己挑夫婿。当然要挑个人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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