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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52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就到了五月。

五月在大周朝是一个特殊的月份。在这个早稻逐渐成熟的初夏, 一个承载着诸多大周朝人愿景的节日也要来临了。一心求子的哥儿们早早扎好了供奉给哥儿神的草球，渴盼上天能赐给他们一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完成作为一个哥儿的宿命。

眼看还有三天就是祈子节, 八宝镇上比之以往, 更添了几分热闹，到处都是讨论节日的声音。

“林哥儿，你大后天什么时候去庙里啊？记得叫上我一起啊！”

“嗯，我吃过午饭就去叫你。”

“今年我的草球编了整整一个月, 哥儿神保佑, 快给我肚子里塞一个儿子吧！”

唐洛川一路听着，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小身板儿背着大背篓, 面无表情地穿行在熙攘的街头。自从上回打听到有人也做起了蛋烘糕的买卖，他便回家仔细想了想，换了凉菜来卖。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 烦闷的高温之下, 热食的销路可能不太好。按照如今简陋的条件, 他自然没办法做出冰淇淋这类消暑圣物, 但口感清爽的凉菜还是能做上许多。现在唐洛川在卖的主要是凉拌素菜，荤菜偶尔才会做上一些带来卖，毕竟最近后街恢复了冷清，人流量不行，且大多都是囊中羞涩的贫苦之人, 昂贵的荤菜没有市场。

五月的骄阳，还算不上毒辣，但等唐洛川掐着点儿走到后街时，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他把大背篓放到地上，翻出几块木板，不是很娴熟的搭起了一张长条形的小方桌。这小方桌是陈升帮他做的，搭起来有半人高，连接处都做成了没有钉死的榫卯，方便拆卸。

把桌子搭好以后，唐洛川又拿了一条蓝色的布巾搭在桌上，然后把带来的凉菜分门别类的倒进桌上的小筲箕里，再把装着各式调料的小罐子摆在旁边，一样一样在窄小的桌上码得整整齐齐，远远看去，赏心悦目。

唐洛川的凉菜生意还只做了两天，尚且没有形成稳定的客源，但他“回归的信号”让后街的小贩们都很高兴，今天见到人来了，纷纷热情招呼。

唐洛川毕竟在后街待了不少日子，这些人大多也都认识了，虽然算不上熟络，还是带着些许笑意一一回应。

过了一会儿，一批常来后街赶早市的行人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他们大多穿着十分廉价的麻布衣裳，针脚粗糙，背着背篓在一堆同样廉价的蔬菜里挑挑拣拣。转到唐洛川的摊位时，抬头看见一个貌美的小哥儿坐在一堆鲜嫩的蔬菜后面，十分养眼，仔细一瞧，还有些面熟，再想想，这不是那个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小哥儿吗？

经常逛后街的人基本都认识唐洛川，毕竟他之前卖的吃食太火了，好多人都排队买过，只是不晓得什么原因，小哥儿突然就不来了，导致后街一下子清冷下来，又回归到了“赤农常来”的定位。

行人们纷纷驻足，一会儿看看凉菜，一会儿唐洛川，问这是在卖什么吃食？

唐洛川答说：“这些是焯好的凉菜，你们想吃什么味道，我就给你们做。”

行人们点头，原来是现场凉拌啊，看着很清爽，在有些闷热的天气下让人食欲大增。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后，马上又有人问：“小哥儿，那这凉菜的价钱是怎么个算法啊？”

“凉菜只能带走，论斤称，半斤五文钱，一斤八文钱。”

八文钱说贵也不贵，毕竟唐洛川之前卖的蛋烘糕一个就卖两文钱分量自然比不上论斤卖的素菜，但这些钱对后街的人来说也不便宜，毕竟猪肉也才十文钱一斤，而唐洛川卖的全是素菜。

这个价钱是唐洛川考虑过的，虽然他买来的大多都是黄瓜、木耳、胡萝卜、土豆这些不怎么值钱的素菜，但他放的佐料成本就比较高了。炒香的花生米、调好的酱汁儿，专门去油坊榨好的芝麻油个个都是不便宜的，定价自然不然太低。围观的路人们听了报价，都有些犹豫，却没有一个走的。

唐洛川也就耐心地等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哥儿咬了咬牙，朝唐洛川说：“小哥儿，你能给我称三文钱的不？我今天就带了十文钱来，待会儿还要买别的东西。”

这个哥儿看上去很瘦，面如菜色，眉心的孕痣呈现出没有生机的暗红色，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就是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

唐洛川还没有回话，这个哥儿旁边的人就拉了他一下，也不避讳地说：“林哥儿，你不是还要去买香烛吗？钱花了还够？”

林哥儿有些窘迫的说：“所以只能称三文钱的啊，我家大林好久没吃上好的了，我想买点儿回去让他多吃点饭。”

旁边的人又说：“这都是素的，也算好菜？”说完又发现自己还当着唐洛川的面儿呢，有些讪讪，调低音量跟林哥儿说：“你只买三文钱的，人小哥儿还不一定卖给你呢。”

刚说完，就听一道语调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所以三文钱也卖给你，就算四两的，你要哪些菜？”

林哥儿诧异地看了唐洛川一眼，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回答：“每样都来点儿吧，木耳多要点。”刚说完他想起自己才买了三文钱的，每样都要，分下来只有一点点，实在麻烦，他刚说算了，就要木耳和红薯片时，唐洛川已经手脚麻利的用竹夹子将每样菜都夹了一点，放到铺着薄油纸的干净小秤上称了称。

林哥儿随意一看，发现称翘了起来，小哥儿没有再从少得可怜的菜里面夹出来多余的，而是全部放到了专门凉拌用的盆子里，抬头又问：“你吃辣吗？”

林哥儿点头说：“要的。”

面前的小哥儿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开始用小勺子舀了各式调料，浇上酱汁儿、芝麻油和辣椒酱，最后撒了些葱花，用筷子将凉菜搅拌均匀后，倒在了双层油纸上包好。

林哥儿给了三文钱后，接过小小一团的油纸包，心里有些暖意。这年纪不大的小哥儿看着面冷，却是个能干又实在的人，要不是他们家穷，真想多来照顾他的生意。

等林哥儿走了，有些脑子活络的人也想买三文钱的，他们之前都看着呢，唐洛川给称了四两多，比买一斤还要划算。可他们以为很好说话的小哥儿却摇了摇头，拒绝：“他是第一个，你们不是。”言下之意，刚才只是给第一个顾客的福利，过了这村没这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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