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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55

唐洛川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面白茫茫一片虚无, 其间有一个胖成球的奶娃朝他张开藕节一样的双手, 嘴里软乎乎地叫：“娘亲，抱抱。”他冷漠地转身要走，奶娃立马抱住他的双腿, 嘴里一口一个娘亲, 死活不让走。然后他朝这小奶娃凶道：“我是男的，不是你娘亲！”

小奶娃抽抽鼻子，水润的眼睛像个小天使一样看着他，嘴里却如同恶魔一样叫唤：“娘亲娘亲娘亲！”他痛苦地捂住耳朵, 用手提起小奶娃的纸尿裤, 把人提溜起来啪啪啪打上圆滚滚的小屁股。小奶娃短粗的四肢扑腾开来，嘴里哭闹着：“坏人！坏人！”他冷笑着说：“我就是坏人，才不是你娘亲。”小奶娃哇的一声哭了, 纸尿裤突然消失了，一柱水泚的一声浇他一脸。

然后，唐洛川就醒了。醒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湿哒哒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陈升见人醒了, 把药碗端过来, 一手握着唐洛川的肩膀, 一手端着药碗凑到唐洛川的嘴边。唐洛川想伸手却发现四肢没什么力气，只能张开嘴乖乖喝药。

喝了药，陈升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蜜枣来，喂到唐洛川嘴边。唐洛川有些反胃，不太想吃, 只问：“哪里来的？”

陈升说：“我叫于添喜帮忙买的。”

陈升不放心留唐洛川一个人在家里，草药是拜托于添喜去镇上拣的，想着人喝药嘴里发苦，又拿了银钱叫他帮忙买点甜食回来。于添喜为人挺热情，这会儿又以为他们是私奔的一对儿，心里觉得可怜，也乐意帮忙。

唐洛川看了一眼沾着糖浆的蜜枣，胃里难受，赶紧推开陈升的手，说：“你吃吧，我现在没胃口。”

陈升把手收回去以后，也没吃。蜜枣挺贵的，还是留着等人有胃口再吃吧。不过小哥儿一直没吃东西，这样饿着肯定不行，陈升又试探地问：“我煮了一点粥，你要喝吗？”

唐洛川诧异地看了一眼陈升，毕竟生活这么久了，他当然清楚陈升根本不会做饭。不过他这会儿肚子里确实空空如也，便点头说要吃。

陈升是真的不会做饭，熬粥的时候怕熬糊就加了很多水，这会儿舀出来就是一碗米汤，没有绽开的米粒儿沉在碗底。陈升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唐洛川又是个挑嘴的主。

没想到唐洛川也没说什么，乖巧地低头喝起米汤来。吃到还有些夹生的米粒儿时，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儿，却还是继续吃了。现在可没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陈升站在一旁看得心疼，他看唐洛川把米汤喝得差不多了，就干脆把碗收起来说：“我去拜托胡婶帮忙煮点吃的。”

唐洛川把出去的人叫住：“大夫怎么说的。”

陈升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实话实说：“许郎中说让你先把身体养好。小洛，你以后不要去镇上卖东西了，就在家里好好养身体。”

唐洛川好端端肚子里揣个球，这会儿还被告知连钱也不许赚了，心里的不甘瞬间达到顶峰，说出的话很刺人：“你养得起吗？”

陈升的脸色果然难看许多。不过他当然不是怪唐洛川，而是怪他自己无用。按照现状，他的确很难养起唐洛川，更没办法按照心里的标准养好小哥儿。毕竟他要承担的远不是他们两个人，他还是整个陈家的顶梁柱。

陈升心里酸涩一片，脸上却扯出一个苦笑来，安慰床上的小哥儿：“你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的。”

看着陈升离开的高大背影，唐洛川心里也很难受。其实刚才一时嘴快说出伤人的话，他就立马后悔了。不过他这会儿对肚皮里的球还没厘清，也拿不出精力去解释了。

等陈升走了，唐洛川就颓然地缩回了被窝里。感到被子被拉扯一番，唐洛川才低头看到大猫在炕下面扯被子，不过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顺着被角爬上来。这段日子唐洛川没时间喂它，都是陈升在喂。陈升早看不惯大猫爬床的行为，这会儿小哥儿肚子里揣个小麻烦精，就更不能让它上炕了，“耳提面命”地教训了一番，这只通人性的小老虎也乖乖听话，没有再爬床。

唐洛川这会儿哪有心情搭理它，只揪了揪它毛绒绒的耳朵，便又缩回被子里去。

唐洛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死过一回就变得惜命起来，也不敢再累死累活跑去镇上卖吃食了。卖吃食看起来简单其实很累人。就拿他最近卖的凉菜来说，每天要去菜农那儿买新鲜的蔬菜，不仅要回来打理干净，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在外面顶着日头站上一天，片刻也不能休息。按他现在虚弱的样子，根本不能再继续劳累，否则就会伤了根本。

但他刚刚刺陈升的话也不全是拿人出气。这会儿地里的庄稼还没到收成的时候，陈家的收入来源基本都靠陈升一个人，要让他来养自己，恐怕会很辛苦，他也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吃白饭。

这会儿只能想想看怎么待在家里赚钱，先把这段最困难的日子挺过去，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唐洛川实在是接受无能。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古代堕胎的风险很大，要是强行不要，恐怕是在拿命赌博。但如果不去管TA，难道真要等孩子瓜熟蒂落，从他肚子生出来？

想起梦里的小恶魔，唐洛川脸色又白了一白，只能裹紧被子，安慰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唐洛川不安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到底精力不足，拱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当看到一张肉乎乎的大脸时，唐洛川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回这小恶魔两条短腿圈在一起，坐在地上咯咯笑着，粗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娘亲，你的花花可以送给我吗？”

理所当然冷漠地拒绝：“我没有花。”

小恶魔气呼呼地拿粗短的胖手指戳戳自己的眉心：“骗人！这不是花吗？”

唐洛川看到自己拿起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着眉毛，煞有介事地说：“我又看不见。”

小恶魔也学他一样纠起两团眉毛：“原来娘亲看不见自己的脸啊。”说完突然似乎想起什么，天崩地裂一般扯了扯自己的胖脸，然后惊恐地说：“我也看不见自己的脸！”

唐洛川被这小屁孩给蠢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就笑醒了。看到陈升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

“小洛，你做梦了吗？笑得好开心。”

唐洛川不想提这个愚蠢的噩梦，转移话题说：“你带了什么吃的？”

陈升看他不想说，也没追问，把放在小柜子上的一碗鸡汤端过来：“这是胡婶熬的鸡汤，趁热喝吧。”

唐洛川看着鸡汤上面飘着一层黄色的鸡油，有些反胃，但他太久没正常进食，还是逼着自己把油吹开，喝了几口。胡婶的手艺还算将就，鸡炖得挺香，过了最初的不适反应，唐洛川很快就习惯起来，被陈升一口一口地喂着鸡肉。

吃完一碗之后，陈升问他还吃不吃，唐洛川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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