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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放春望向他凹陷的眼窝,想起相册里那个曾经年轻张扬的男人,背后是蓝天绿水,他倚在一棵白杨旁,牵着自己的手,笑得那么开怀。
长大后,他再也没见过蒋华昌那样的笑。
忽然间,他也弄不懂自己的大脑在想些什么了。
蒋华昌扬起的巴掌堪堪停在他耳边。
蒋放春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他一定咬紧了牙关,恨死了自己。
可那双拉了血丝的眼睛又好像在表达妥协。
蒋华昌那一巴掌到底没有打下来。
“以后不准再和他来往。”
他抱着那叠信,看向蒋华昌,没有半分犹豫,他坚决地摇头。
蒋华昌气急了,拿起墙边的扫把,发狠地抽他的后背、腿。
蒋放春站得笔直,他觉得心里好安静,只是呼吸很难。
妈眼泪陡然淌了下来,她哭喊着,抱住蒋华昌的手,像当年抱他去听力中心,她紧紧地勒住他的丈夫。这次却没能拦下。
一棍棍抽下来,带着闷响。蒋放春总是痛得一哆嗦,又很快站直。其实很疼,每一下都很疼。
他站在那里,把蔚知的信抱在心口。
蒋白梅也在哭。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从他还很讨厌这个小粉团子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小女孩的哭声记得很清楚了。他带她去补习班迷路了要哭,他带她买冰沙没有红豆也要哭,后来他疏远她,她竟然哭得更凶了。
蒋白梅冲到客厅来,披头散发像个小疯子。她今年刚满十岁,身高已经有一米五了,扑到蒋放春身上,能挡住一大半。
她也在嘶吼。
蒋放春讨厌这样的夜晚。他听清了每一句话。他畏惧这一切。
“不许打我哥!你们不许打我哥!”蒋白梅用手臂圈住他,害怕得浑身颤抖,她嗓子都哭哑了,眼泪全蹭在他身上。
可她还是为他挡在了棍子前。
呜咽让她吐字不清,她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抹着脸颊上布满的眼泪,歇斯底里地质问:“你们能不能别逼他了?”
安静下来时,到处都是喘息声。
蒋华昌拉开妹妹,最后给了他一棍。本就打了弯的塑料棍彻底折断了。
从始至终,蒋放春一滴眼泪也没流。
这一幕太混乱了。蒋华昌就站在他对面。
他的父亲深深地望向他,望进他眼底。蒋放春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可他们之间,却像隔了一道跨不过去的深渊。
若论表达,蒋华昌该是同他一样笨拙。
蒋华昌不断地舔着干裂的嘴唇,他不再凶狠了,淡淡的,却让蒋放春读出了满溢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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