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女人的脸上闪过错愕，她挣扎着起身，颤抖着声线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干瘪的字眼：“你……”

半晌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眸中是失落与惋痛：

“说了你也不会懂吧……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挺固执的一个人，”女人笑了笑，雨水冲刷尽了她脸上的血污，露出那张干净的、削瘦的脸庞，“也挺认生的，从不跟陌生人讲话。他喜欢甜味的饮料和颜色好看的甜品……”

“我想你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最可爱的，”女人虚弱地冲他笑笑，因为高度的原因她勉勉强强能看清少年的大致轮廓，“我儿子从小就羡慕那些警察啊特种兵啊，他觉得那样很酷。我嫁进裴家之后对这些事了解的多了，也知道有些人专门收养那些贫民区里的小孩子，把他们培养成杀手……”

女人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哽咽：“可这些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少年的手指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巴，无意识地回答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没爹没娘的，不过这样的生活还能怎么样呢？”

“没人会关心我的呀，阿姨，”少年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如您所说，可能我们生来就不是平等的……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假使我们得到了利落的身手，上天必将收回那与生俱来的仁爱。”

他蹲下身子与女人齐平，黑色的作战服映着十四岁少年苍白的脸庞。他的脸部曲线略显稚嫩，隐约能看出姣好的轮廓，那双浓墨色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透不进去，只是一片沉寂的、死亡了很久的泥潭。

“您的儿子是幸福的，”少年微微一笑，“他将以曾经拥有您这样的母亲为荣。”

女人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少年的脸颊，她的脸上呈现出慈爱和温和的神色——这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是很不正常的。

少年盯着女人那只在半空中停了很久的手，轻轻地把脸贴了上去。他阖上眼睛，有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往下掉，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可他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真好，”女人轻轻地叹慰道，语气中夹杂着欣慰与满足，“真想让你和我儿子见一面啊……”

这一刻这个巨大的空间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取暖，整个世界仿佛剩下滔滔的雨声作为他们的陪衬。可下一秒少年猛地推开女人，站起身来持枪对准她的眉心。

这时候两人的命运又像彻底交错开的两条轨道路线，一条通往深渊一条通往光明，再没什么交集能将他们串联起来。

仓库的铁门被轰然撞开，阿斯顿马丁的前灯打在少年和女人身上。车锁打开，穿着西装的男人打着柄黑伞施施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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