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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寻着世间一切与沐歌有关的踪迹。他见过了萧楚安的渐然长成——翩翩少年舞花枪，身披战甲攻敌方，凯旋归来升军格，满面欢喜娶娇娘……

他亦听到过些故人的消息——唐洛之子满月宴，荆合自溪门若市，仙山之首未动摇，修道弟子助人间……

似乎所有事物都趋于安好，只是她却再不能看见。

不过这岁月一旦过得久了，便会呈出盛极而衰之象——山门传后心难正，昔日故人次第薨，一朝阖门少收徒，世间难遇修道人……

没有沐歌的日子里，他难有记忆，偶尔闻得些消息也是记不得日子。这百年间，令他再度生出哀思的还是沐贺的离世。

沐歌生时待他如兄长，他死时记挂的也是他们的孩子。颇是遗憾，那孩子的降生与他的离世只差了半月不到。

不过，沐贺离世前特意托桓无山主将其记忆与神思剥离肉体、寄存在幽静居曾豢养的灵物身上。桓无山主说他会继续喂养灵物，假以时日，它或会带着沐贺的神思与人交谈。只是，沐贺的神思一日不化于天地，他的魂灵便一日无法转世。

一时间，甘移山上下只剩了桓无山主与时夜两位旧人。人世风云变幻，只有这山上的草木一如往昔。

那孩子降生时他并不在旁侧，只听山主提起为这孩子取名为墨白。他仍是时不时地便去石洞内瞧着沐歌的面容发呆，对她说着这些年他还能记得的几件琐事。

墨白降生时已长成了寻常孩子一岁时的躯体，他未裹过襁褓，也不爱哭闹，十分好养。只是遇一日时夜梦醒，看到他竟不由心生愠怒。他始终无法忘却沐歌渡灵后在他怀中力竭而死的一幕，甚至再度毫无理智地认为：没有这孩子沐歌便不会死。

他克制着自己，想驱散脑海中这无理的念头，可越是如此，他心中便愈加瘙痒难耐。

“父亲。”

这软软糯糯的一声叫喊使他心神迅速澄明，他怔怔地抬起头，看见墨白立在不远处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耳边猛然想起沐歌临终前的话：“不可以像你父亲那样做父亲，你要好好照顾他、好好疼爱他。”

他的面色渐渐柔和，眉宇微蹙，双瞳闪光。他朝墨白伸出一只手，轻道：“过来。”

墨白操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毫不犹豫地朝他跑去。他伸手捧着他的脸，指腹略过耳廓，他不由望了望，眸中继而染上氤氲，“你的耳朵长得很像你母亲。”

他将他放在腿上，只见墨白朝他张开双臂，他旋即将他抱在怀里，下颌抵着他柔软窄小的肩膀。他嗅到了满满的娃娃味，是小孩子身上特有的气味，他不禁在心里确认着：这是他与沐歌的血脉、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抱抱…父亲。”这是墨白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时夜不由得将双眼贴在他身上，“我也好想抱抱你母亲。”

或许是与墨白的日益亲近让他减轻了些对沐歌的思念，南崖的石洞他去得也不如从前勤了。

墨白长到一百三十六岁时，身量够到了四岁的幼童，他觉得此时该让他见一见自己母亲的样貌了。可去往石洞内一瞧，冰棺内竟是空空如也。

他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趴在冰棺上使劲地瞧，又发了疯地打开冰棺、甚至费力地将它化回了水泽，可地上除了一摊湿气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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