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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窗外是蜀岗森林公园，茂密的香樟树遮天蔽日，久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觉得自己是个笨兽，活该受伤。

06

回家的路上，好几次遇见马川的银色别克车从自己身边滑过去，她追着跑，他却不肯为她停下来。他说：“我们结束吧，这是为你好。”久美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马川说：“爱过，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没有勇气打破眼前平静的生活，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却伤害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那个午后，马川把久美叫过去，他为她沏了一杯咖啡。他说：“久美，公司在长沙设了一个新的记者站，想要安排你过去。”久美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吗？”马川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是你为好。”久美冷笑：“你是在赶我走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辞职好了。”马川不说话，他起身走到窗边，久美也走到窗边，把一杯热咖啡全都倒在他的脖子上。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久美走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咖啡浓郁的焦香，她收拾文件，微笑着跟每一个同事说再见，也跟马川说再见。走在那条开满夹竹桃的路上，久美不禁想，不知道自己留给马川的是怎样的记忆，好像他们之间，只能留下性记忆吧。

离开那个文化公司之后，久美选择做一个自由人，给一些时尚杂志做策划，或是写小说，她常常会在样刊上看见马川的童话，他依然用小浣熊那个笔名，依然写得那么可爱。而久美心里却只有恨，她总是愤恨地想：“这个流氓，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后来，终于有一天，久美无意间打开电视，听见那个面无表情的新闻主播在说：“愚人节下午三点二十分，汶河路发生严重车祸。知名童话作家马川驾驶一辆银色别克与一辆逆行的货车相撞，当场死亡。”

久美赶紧给旧同事打电话，尽管她那么想他死，可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这条新闻是错误的，只是同名同姓，或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而电话那头的女同事早已经泣不成声。

07

马川走后的那一个月，久美常常回去从前一起走过的那条路，因为道路拓宽，两边的夹竹桃全都移走了，剩下满是灰尘的路面，一切都面目全非。有一天，她又路过那个影楼，居然遇见了马川的未婚妻，久美在证券公司见过她，只是更憔悴。她来取照片，他们的婚礼还来不及举行。

隔一天，她居然找来久美住的地方，轻轻地拍门。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很得体地微笑，她问：“你是久美吗？”久美把她让进来，说：“是啊。”她说：“我从马川的旧同事那里打听到你，我很想见见你，这个马川心里‘同心而离居’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

久美很疑惑地看着她。她说：“马川死后，我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两本日记。我都不知道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里反复写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早已没有感情可言，只是因为责任才在一起。”久美接过她手里的日记，很干净的封面，上面用蓝色的自来水笔写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很温柔地跟久美说再见。久美把她送到门口，突然说：“对不起。”她还是温柔地笑，说：“也许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久美站在窗前，看着她一路落寞地走远，她才发现，这个女人，连走路的姿势都跟马川很像。都说生活在一起久了的两个人，会变得越来越像，像是连体人，难怪马川不忍和她分开，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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