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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他已经死了
季青虚薄衫半拢, 几乎赤身裸体地正好掉在花楼下修士们斗兽的场地中央。
下面无数围观的人顿时炸锅了,喧闹几瞬,有人瞧着这人发丝遮掩下面那张精致面容, 忽地认了出来, 惊叫道:“这, 这不是为弥山掌门首徒吗?”
季青虚此刻趴在地上, 后脑勺逐渐温热, 大概是血流了出来, 他心想,可真符合原著啊……他这个大师兄,终归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他该感到羞愤吗?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是季青虚,还是他是在扮演着季青虚……自从师尊死后, 他才有了点儿真正是这个世界人的感觉。而此刻, 他就趴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浑身遍布羞耻的吻痕咬痕, 一看就方才雌伏人下, 亵玩已久。
他总觉得, 该给自己保留些体面, 便祭出来提前准备好的燃火符咒。
正欲阖眼, 却恍惚在火光中瞥见, 一道黑色身影急速飞掠过来。还没反应,对方就飞至他身边一把抓住他手腕,拼命输着灵力。
可季青虚不是一般的受伤,而是生命值扣光了,如今什么法子对他而言都就不管用, 便是秦无挟将一身灵力给他,他此番也活不下去了。
“师兄!师兄……”秦无挟救人时喃喃叫着,却没过片刻就意识到不对,他的所有方法,竟然完全于事无补,他忽地慌了,“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手中捏着他手腕灵脉不放,另一边又去熄灭燃火符咒。而此符咒是以人躯体作燃料,方可燃烧,季青虚方才以防万一,干脆把咒符吞进肚子里,此刻他五脏六腑已经烂透了,秦无挟能阻止个什么。
“来人,快来人!快来医修!……”秦无挟大吼着。
一瞧竟是魔尊,周围修士见状不妙,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开始准备偷偷逃窜。
秦无挟制止不了他死,在地上抱着他,突然间就崩溃了:“我,我都干了什么啊……”
季青虚还存留着些最后意识,许是临死之前的缥缈感觉,让他心境都变得平和起来。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却努力动了动唇畔。于是秦无挟便看见,那张惊才绝艳的脸上,对方第一次用大师兄的那张脸,似是缓缓对着他笑了。
秦无挟一时间呆住了。
怀里人微微躬身样状痛苦,却面容十分平和,他苍白唇瓣微动,气音甚至还带了丝轻松:“不,不怪你……宿命,宿命如此,罢了……”
“不,不要……”秦无挟紧紧抱着他。
他突然感到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头一次发现,事情在突然间变得不受他控制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仿佛这次,怀里这个人,是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无挟……”季青虚轻轻唤道。他意识已经模糊,口中说的都是最留有执念的事情,“其实,我那日不叫你,杀段元风,也是,也是害怕,怕你反噬……”
秦无挟微愣住了。此番寻回对方,他同季青虚之间如九层高台般的重重矛盾,可以说,正是始于大乾太子之死。他何尝不知杀死人皇会遭反噬,可他仍选择成全对方,亦是私心于,他想为他与季青虚修得善缘。不愿他二人之间,也落得太子善陵生死相隔的结果。随后季青虚生气了,气秦无挟从来不考虑他所念所想。二人渐行渐远。可如今,师兄却在濒死前道明,这也是为了他——师兄怕他反噬。
秦无挟眼前迅速被泪水模糊。但他已经身遭反噬了。此前在为弥山发作,便是因着大乾无重孽障日夜颤着他,与季青虚的僵持争执,叫他心神巨荡,一朝不慎,行至差池。眼下他拼命摇着头,如困兽般呜咽道:“师兄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你不要走……”
如此季青虚放下心来:“我解脱了。无挟,你我之间,不该,不该如此……只是……”
秦无挟满面泪痕,将耳畔凑到他唇边:“师兄,只是什么……”
季青虚:“只是……我要回,原来世界了。”
可还能回去吗?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季青虚再也坚持不住,伶仃手腕跌落,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秦无挟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他想拼命挽留,可对方呼吸却渐渐走向停止,这具躯体上火光越燃越盛,最后连骨头都燃没了。秦无挟抱得愈发用力,却无论他多用力,最终得到的,只是一抔沙灰。
他呆住了,看着怀中人逐渐化成虚无,只余一件薄衫,上面仿佛还留着对方身体的余温。半晌,他喃喃道,“我,干了些什么……”
“我,对你干了什么啊……”
他跪在地上,胸前忽地大股热气上涌,大口血喷了出来。白锻纱衣沾染上血色斑迹,他双手颤抖着,慢慢捂住面,痛苦地颤声道,“季青虚……季峦……我喜欢你啊……可我,可我都干了什么啊……”秦无挟抱着仅剩下的那堆衣服,一时间头晕目绕天旋地转,仿佛茫茫天地下苍苍孤月下,只剩了他一人。
他跪在那里,孤零零地哭了出来。
“师兄,我知道错了……”秦无挟蜷在地上,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他全身如噬万箭,痛到连指尖都是痉挛的。
“你回来,我再也不逼你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就在为弥山……我再也不见你了,你活着,呆在为弥山,我不去找你……好不好……你别走,我只想你活着……”
秦无挟不知为何一切会行至此处。可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何最后那个凡人太子,明明相爱,却会宁愿同善陵来世再也不相见……
他忽然间就懂了……若再来一次,若能再来一次的话,师兄那般的人物,该永远端坐尊台之上才是。就让他一直远远看着就好了,一直远远看着,永远都不要靠近……
或许,他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季青虚还是季峦就好了。还是那个,会无条件千般万般护着他的季峦……他就牵着他衣角一辈子,绝不触碰,绝不越界分毫……
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晚了,都晚了啊!……
……
方才还热闹的花楼下突发如此变故,周遭众修士散了大半,还剩一些胆子大的,躲在各种柱子后面往这边偷偷瞧来,皆不懂这魔尊同为弥山首徒不是深仇大恨吗,此番伤心成这般是为何?
中央斗兽空地上,堂堂魔尊满脸泪痕毫无形象地一人跪坐在那里,他跪了不知多久,只知心头空荡荡地被失了一大片。
不止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季青虚一死,实则还带走了他半条命——魔修一族重情,道侣相结,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当年既在祠堂成亲,就是默认定下契约,他们二人命格自此牢牢绑在一起。
故而那天季青虚说自己定要死在他前面,秦无挟笑着道不会——他并非虚言。因为自结亲之后,秦无挟就把寿命平摊给对方了,不止是他的寿命,还有修为和气运。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着与对方修永世之好。他是断了季青虚经脉,可他却想与对方双手紧握,一起走向坟墓。哪怕当时季青虚厌他恶他怕他,看都不愿看他,但他也依旧,孤注一掷地那样办了。
但他永远预料不到的是,此番今日,季青虚死了。道侣一走,便亦带走了他半身修为和寿命。秦无挟微微张开口,大股大股的血从他嘴边流了出来。
他突地笑了,双目凄然又茫然,这笑容似仅在干巴巴扯着嘴角,“师兄,你为何,不把我也带走……”说着掌间光亮渐起,一柄长剑现于手中。秦无挟垂眸看了看,缓缓挪到自己后腰处,剑尖就要送了进去……
“峦哥哥!”这时一道急切又兴奋的清亮女声在后传来。
有多久没听过这种唤声了。
秦无挟恍惚了下,却倏地后背一僵,这,这分明韶贞的声音。韶贞醒了。
搁在往常足以叫秦无挟欣喜万分的事情,此刻他却连回头都不敢。
远处人群被分开两道,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拎着裙摆急急往中间挤来,她面色尚且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但动作极其焦急。身后数十步,跟着一队魔修弟子。终于到了跟前,瞧见秦无挟在这里,韶贞眼前一亮,顾不得问他为何如此模样:“秦无挟,他们说峦哥哥在这里,他人呢?他在哪儿呀?……”
见对方惶惶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捧杂乱衣物,模样痛苦又眼神闪躲着,韶贞十分不明,为何自己昏睡了一觉起来,怎地感觉一切都变了。眨眨眼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的衣服……”但她忽地想起什么,忙上前抓住秦无挟胳膊:“对了对了,先不说这个,我得先告诉你一件极其紧急的事——峦哥哥就是为弥山的掌门首徒!”
秦无挟不愿看她:“我知道……”
“你知道呀。”韶贞眨眨眼,敲敲脑袋想起来了,“对对对,那日打斗时他服饰没换,但真容露出来了。你亦看到了,知道便是应该的。”接着她又抓住了秦无挟,“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千辛万苦费尽周折要找的仙君,也是他!”
秦无挟沉默着。
韶贞见他反应:“但我要说的是,你可千万别动他。你可知,你从为弥山被赶下来之时,便是他费心救你照顾你,背着你同我去万花山庄的。”
听到这儿,秦无挟终于有了些大的反应,他艰难抬头:“当年,是他?……”
韶贞刚醒来脑子有些转不利索,干脆也蹲到他跟前:“是啊。那时,他模样和装束皆是为弥山首徒装扮,我不认识,但我一见到他,就惊为天人!”回忆至此,她颇为痛心疾首,“你可知,我本来是要拉仙君去同我结义,做我义兄的,谁知道,仙君竟然留下你的姓名,然后跑了。唉……”
似是感觉到了如今说这个不太好。韶贞瞧见秦无挟那满目震惊又无比混乱的神情,忙转移开话题,“原来仙君竟是峦哥哥,仙君他乔庄到我万花山庄,肯定是放不下我……”韶贞喜滋滋地想,却没见旁边秦无挟面上的神情愈加破碎,“……对了,我最想跟你说的是,让你别动为弥山首徒的。我昏死前的那场打斗里,其实并不是季首徒刺我一剑的——那柄剑不是怎会事儿,突然就往我这里飞,还是季首徒迅速过来阻止,但没成功,可最后结果却瞧着像是,他捏住了剑柄,给了我一剑的模样……”
话音未落,她却被猛地抓住肩膀,她那义兄沙哑无比的声音似是将要在顷刻间崩塌溃散:“你,你说什么?……”
对方这突然的剧烈反应将韶贞吓了一大跳,她一侧头就对上了对方发红如充血的双眼,一时间懵得都结巴了:“我,我说,那一剑,不是为弥山掌门首徒,伤我的……他是救我未果。他,他其实是峦哥哥,你千万可别误会了。”
事实由当事人清晰阐述出来,秦无挟整个人彻底僵硬住了。他还握着韶贞肩头,却呆呆跪在那里,失了一切反应。他忽地笑了:“我究竟,在纠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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