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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一如那个夏天
李昀想带魏珵离开的原因很简单。此处景色虽美,但紧挨着河道,潮湿的很,到了夜里,山间更是寒凉的很,实在不利于魏珵的伤。
对于他这个决定,尹昉不无担心,“你确定?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比你看到的要脆弱的多!可能在路上摔上一跤骨头就断了,也可能人在路上就没了。他能走到这儿,就把之前攒的小半条命又花了一半出去,现在还要再来一回,你可真要想好啊!”
李昀当然知道自己在冒险。
一个多月前,尹昉回到王府告诉他有了魏珵的消息,还已经找着他人的时候,自己就仿佛是岸边的一条濒死的鱼回到了水里,可下一刻,他却告诉自己,魏珵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若能见着,怕是也只能看最后几眼了。
而自己,真是抱着赶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心来的,可真见着人了,又贪心了起来,既然心心念念的人就活生生的在自己的面前,如何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离开,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不行!自己承受不了!
“我会安排好,不伤着他一分一毫,我不是在死马当活马医,而是要续他的命,我要陪着他,把失去的日子都找回来,若还是不行,我也认了,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陪着他在这里等死。”
李昀如此坚决,尹昉知道不必劝了,这人一向外柔内刚,认定的事情便是一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虽然没了记忆,可性子是一点没变。更何况,自己又何尝不想搏一搏,留住魏珵的命,或许真的可以呢?
在小屋等了两日,尹昉和小商果然带了人来,花了重金请了八人一台大轿,看得魏珵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只是要干嘛?
李昀却牵着他的手,在手心摩挲着,笑得温柔缱绻:“娶你啊!”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直接就出发,魏珵拗不过他,自己连说话都费劲,拒绝又不会有人听他,想到这条命交在李昀手里没了也就没了,好歹还能多看他两眼,就随他折腾去。
有钱别说能使鬼推磨了,让磨推鬼都不成问题,找八个壮汉来山里抬个人不是难事,但是说好了,必须得稳当,要是人出了问题,白走了这一趟不说,一个子儿都不会付给他们,壮汉们当然满口答应,可饶是这样,当看到所抬之人这个面色,这个身板,还是觉得大约是要白花力气了,就这样的,躺着不动估计都活不过满月了,别说走出这山了。可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呗,只要不死在轿子里,等到了明城,收了钱,爱怎么死怎么死。
不得不说,小商这办事能力没得说,这轿子用料十足,又大又稳当,李昀用被褥铺实了,魏珵在里边儿不管是坐着躺着都行,为了能让他舒服点儿,自己也没坐进去,全程都护在边上,时不时掀起轿帘看看他,问他可有不适,一路担惊受怕。
魏珵嘴上不说,可实际也真是难受,可算是体会到当初李昀晕车的感受了。上路没多久就把早上喝的几口粥给吐完了,现在想吐又吐不出来,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都仿佛悬在云霄之巅,头重脚轻,五脏六腑都烧着了似的疼。
这和以前受到那些箭伤刀伤不同,那些都是硬伤,疼痛而已,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这三年来,日日夜夜煎熬着的是自己的精神和意志,自己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心中不是没有怨念的。如今这身子破败成这样,还活着做什么?刚开始是靠着求生欲硬是挺了过来,可却成了一个瘸子,一个废人。
在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后,他挣扎着来了这里,不能死在南疆,自己不属于那里,要死也得死在西疆。西疆自己是回不去了,那这儿就是最好的归宿。
哪知被尹昉给找到了,还告诉了李昀,早知道这会儿还这么受罪,真后悔没在他来之前没把自己给弄死。。。
当然这些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一看到李昀那张担心到没了血色的脸和那双乌沉沉的眸子,自己又舍不得死了。怎忍心看到他难过?
魏珵觉得李昀的脸色差,却不知自己脸才叫可怖,白的发青,李昀心慌的要命,中途忍不住叫停了好几次,就是为了让他歇一歇,缓一缓。甚至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让魏珵受这么大的罪,也不断地祈祷着对方能挺过去。
到最后,人几乎是昏睡着到了明城。几个大汉抬的手抖脚抖心更抖,拿到银子的那一刻腿已经向后迈出去了,跑的贼快,生怕走慢了轿子里的人嘎嘣过去了,到手的银子就飞了。
他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眼中与死人也差不了多远的人,曾是他们的护国大将军,是让任何敌人都惧怕的杀神。
就这样,四人住进了明城最好的客栈天字号房,原本掌柜是不让进的,人要是死在客栈里多晦气,可李昀大手一挥,包下了整个客栈二层,还多付了一倍的钱,这样人傻钱多的生意不做才有鬼了,大不了人死了走了把客栈翻新一遍也赚了。
明城的大夫才叫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救不了了,那就各种好药都用上吊着命,多吊一天多赚一天,魏珵也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每次醒来总能看见李昀坐在自己边上,不是看着他,就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别说,如此十多天下来,魏珵的脸色还真好些了,没了刚来时的青灰色,好歹像个活人了,李昀倒是一天比一天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某天清晨魏珵醒来,李昀又伏在床沿处睡着了,他将自己手心覆在了对方的手背,触手有些凉,记忆中的画面回笼,曾经,也是这样,他守着自己,在疲倦中沉沉睡去。
“思尧。”他轻声唤着。
李昀迷糊中猛然抬起头来,“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魏珵看着他眼底泛着的青心疼,“没有,想叫你上来睡。”
说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惹的李昀差点掉泪,有多久,他没这样轻抚自己的脸了,一个月前,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只能在梦里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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