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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筝与阮临霜虽然偶尔便这样相互来一句戳心窝子的话, 但真正提及嫁娶,也就八岁时那么一次,这是一种承诺, 柴筝怕长路漫漫, 小阮只是苦于无人同行,才会一时心软答应了自己。
不过日久也能生情, 柴筝正在为此努力,下一次说要娶小阮时, 便以无边江山做了聘礼……只是这聘礼听起来似乎豪情万丈, 真落到了小阮的手上, 怕是夙兴夜寐, 又不得闲了。
柴筝耳根上泛出来的红很快消退, 她还没动, 阮临霜先行一步, 事先她跟贤夷已经打过交道,也算知道彼此不好应付。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 ”贤夷太子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一枚官印, “在下桑渡舟,之前也叫商渡舟,是商先生的养子,也是平垣县的县令,曾有幸与柴小公爷的兄长同窗, 他为头甲头名,我为二甲最末,在这偏远之地做了七品的县令。”
莫说是时常就打一仗的凉州,就算是整个漠北十六州这县令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考进士为了当官, 但要提着脑袋当官,大部分人还是宁可保个平安,因此这官员遣派虽由吏部决定,但贤夷要是递帖子想来这平垣县,上头的人恐怕求之不得。
虽说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层,柴筝还是稍稍有些惊讶。
按说,自己亲哥是在四年前考科举的,那时贤夷在大靖呆了不到十年,他还是个木桑人,就算自小接触大靖文化,在这么短还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能考上二甲……不知是大靖的文人越发不行,还是朝中出题的都是草包。
贤夷将自己的官印重新收了起来,衙门没有关上,值班巡逻的衙役也被他给遣回去了,此刻只剩下县衙的森寒,没有半分人情味。
平垣县在赊仇附近,总是会有些不长眼的土匪重犯逃窜中走错了方向,贤夷晚上虽是那收钱办事的幕后之人,白天却也致力于通缉罪犯,将他们绳之以法。
看似矛盾,可又理所当然。
柴筝挑起眼皮向衙门里看了看,满目的红色刺得头有点疼,她一天到晚在战场上杀人放火也不见得晕血,却偏偏见不得这满地干涸的血色,像当年午门口三族六十余人徘徊的冤魂。
柴筝本能的往后挪了挪,不想进这血盆大口中,在贤夷看不见的地方,她心里发紧似得拉了拉阮临霜的指尖。
即便这么多年,柴筝已经将剜心之痛放下了一大半,可这生理上的不良反应却不由分说,几乎形成了自我保护的本能。
阮临霜能感觉到她的紧绷,安抚似得抓住了柴筝不安分的手指,柴筝手上的温度似乎在刚刚那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就连阮临霜都比她暖和几分,过了一会儿,柴筝呼出胸中那口气,“进去吧。”
也不是不怕了,但有些时候就算刀山火海,也是要闯一闯才甘心的。
阮临霜不好说什么,这些年,柴筝跟自己一样,从来是提也不提那些过往之事,柴筝再怎么一副铁打的心肝脾肺肾,也是会受伤的,只是这些伤她不甚在意,除非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将伤疤全部掀开,才发现这心上方寸之地,没有半点完好。
阮临霜抓紧了柴筝,就像拽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月亮。
“我没事,你放心。”柴筝又道,“我知道有你在,不会陷得太深。”
县衙红色的地板被柴筝踩在脚底,灯光之下有些暗,看久了只觉得平整,没什么特殊之处,而贤夷则走到师爷的桌案前,从上面拿出了好几捆卷宗。
这些卷宗很明显已经放了不少年,有些连边缘都脆化,轻微用手碰一下就碎了。
阮临霜问:“这是……”
“是上一任县令留下来的,我继任之前,他已年近八十,老眼昏花,走路都需要衙役搀扶,辞官辞了十几年,只是上面一直找不到替换的人选,而这边远之地也不能常年缺个父母官,哪怕是挂样子,都得让他继续顶着。”
贤夷说着,轻轻翻开最上面的一册卷宗,“人年老,难免有许多管不了管不上的,就这样积压了下来。”
阮临霜轻笑了一声。
“上一任的县令是因为年老昏聩不得不积压公文,但这一任的县令却是年少有为,今日约我过来,不单纯是看这些卷宗吧?”
阮临霜这个人啊,有恩必报,吃了的亏也必须找补回来……贤夷隐瞒身份在前,当初为了给夭夭谋生机,贤夷还欺负过柴筝,要她做了两件跑腿的事,因此阮临霜开口就有隐隐嘲讽之意。
贤夷没说话,示意她两继续往下看。
第一册多是些悬疑未解的大案,这县令当差的时候赵谦还没即位,年号用的是“明武”。
明武二十三年,正月初五,平垣县上忽然来了三个巫医,长时间闷在客栈里不出门,直到半个月后,忽然有顶轿子停在客栈门口,足足呆了五个时辰轿子方才离开,当天晚上,客栈发生血案,掌柜、小二、掌勺师父甚至是当日所有客人与那三个巫医全部遭人毒手。
下面有师爷的朱笔批文: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除去数十人,凶手势力必然庞大,小小县衙不敢染指,后来者自行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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