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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筝!”长公主威严不减, 正听墙脚的柴筝全身一抖,乖乖站起来推门走了进去。
长公主又道,“跪下。”
柴筝跪天跪地跪父母, 当年牢狱之中, 孙启府的酷刑都没让她弯下的膝盖,此时毫不犹豫地砸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柴远道都觉得疼。
“传位诏书是你带回来的, 张凡和王碗都是你的人, 我与赵谦在宫中那番不留情面的对话, 你听见了也并不惊讶, 凡此种种, 都意味着你早已做好了准备, ”赵琳琅问她, “早在传位诏书现世之前你就已经要造反,柴筝, 你将诏书带回长安, 是不是故意放出消息引赵谦上勾针对我,针对整个柴家,就为了让我们也搭上这条贼船,没有退路?”
这事儿吧虽然是小阮干的,柴筝那会儿还迷迷糊糊死命往里灌药呢, 但媳妇儿是自己挑得,现在看看仍然满意,所以这黑锅也一并背了。
柴筝昂着头,“是!”
长公主的房间里十八般武器都有,她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条蛇皮长鞭, 又默默放了回去,还是柴远道懂她,飞快递上了一根戒尺。
“柴筝,我知道赵谦做这个皇帝确实是对天下的拖累,也知道他一直在打压柴家,但是天地君亲师,圣人之语啊,你筹谋造反,就是大不敬,你小小年纪,怎敢如此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长公主一戒尺打在柴筝的掌心,她并没有留情,柴筝手掌之中瞬间出现一寸来宽的红印。
“娘,我年纪虽小,但这么多年,我见过两江之地政令不通,阮玉璋阮大人殚精竭虑也只能挽救万一,也见过巴蜀山川汇聚之地连年天灾,百姓无余粮,家家户户却还要背负丰收年岁的重税,还有漠北……我们当今这个圣上要将漠北拱手相送,漠北为大靖边防,牺牲了多少才护得内陆腹地百年来相安无事?”
柴筝掌心火辣辣的疼,但她仍然昂着头,“兴许两江、巴蜀、漠北都不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所以长臂难援,那长安城呢?现在的长安城甚至没有先帝晚年的一半繁华,天子脚下,整个大靖最为显赫的一块地,为何连人都留不住,除了官员作威作福,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不就是帝王昏庸无道?”
“柴筝!”长公主等她说完了这才打了第二下,仍是很重,血点都打散了,青红一片,在皮肤之下突突的疼。
赵琳琅道,“我没有说你反赵谦反错了,今日即便是我,也会扯大旗,将他拱下皇位。但是柴筝,你才十五岁,你可经过了深思熟虑?今日是赵谦昏聩,它日又是谁,你要造多少次反?还是说拿到传位诏书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瞄上了赵谦的位子,想着让我再传位给你?”
之前许多话柴筝还能听,她也知道自己看着年幼,爹娘怕造反只是一时兴起,因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就去给大靖换个皇帝,这是为将者大忌,但方才赵琳琅这番话,却实实在在戳伤了她。
柴筝“腾”得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攥着手心的伤,咬牙问长公主,“娘,我在你的心里,竟是如此野心庞大,卑鄙龌龊之徒吗?”
“凡造反都得有个因由,柴筝,你不要开口闭口就是天下大义,真正能举‘替□□道’这面旗子的不是你,是你口中那些正处水深火热的百姓,你堂堂一个柴国公府小公爷,从小吃穿用度,你一样不比别人少,你配不上天下大义。”
赵琳琅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但说出来的话仍然扎心,她又道,“你既然否认不是冲着皇位来的,总有另外的原因,让你不惜算计整个柴国公府。柴筝,我是你娘,我尚且会因为诏书之事误解你,其它人又该怎么想,怎么理解?若以后你当真登了皇位,天下沸沸扬扬都是这种声音,你又能保皇位多久,最终还是会跟赵谦一个下场。”
爹是个和稀泥的,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将戒尺从长公主手中抽了出来,又眼神示意柴筝继续跪下,柴筝气得不行,哼哼唧唧中想,“娘说得也有道理。”
她虽然不计较文人史官如何记载这段历史,也不计较自己死后留个怎样的骂名,但流言过多,天下还是不得太平,不管后面是谁登上皇位,这皇位不稳当就无法推行吏制改革,天下人也会抱着“她可我也可”的想法,四处暴动,不得安宁。
柴筝重新给跪了下去,“娘,我造反并非一时兴起,我有仔细认真的想过,但为了阻止赵谦一错再错,也为了保护您跟爹,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替□□道’的旗子我不能举,于我而言太过虚伪,我受过苦,但没有受过生长在农户之家温饱尚无法自顾的苦,只是能举‘替□□道’大旗的人却也有一样不如我。”
她忽然停了下来,那些早已退化成疤的回忆重新被翻找出来,柴筝道,“娘,我见过赵谦下狠手,爹是第一个,郁郁而亡,哥与嫂子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柴家族谱中连我都没见过的那些人全部未能幸免,娘,而您是倒数第二个,我给您垫了底。”
“……”完了,孩子打疯了。
赵琳琅赶紧上去检查柴筝的脑袋,怎么这手心还连着头,两尺子下去柴筝就开始胡言乱语。
柴筝被她娘折腾够呛,使劲扒拉着透了口气,“娘,我脑子没有问题,”说自己死了忽然诈尸这种话就算有人信,柴筝也拿不出有利的佐证,于是她将锅全部扣到了巫衡罗的头上,“我两岁的时候,不是被木桑国大祭司绑架过吗,在他那儿我见过这样的未来。”
“神棍的话也能信?”赵琳琅改揉为拍,一巴掌搭在柴筝后脑勺上,“学什么不好,学你晚年神神叨叨的外公?”
“大祭司可不是一般的神棍,”柴筝既然决定合盘托出,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当年巫衡罗带着我跟小阮破庙中避雨,我曾见过赵谦,他是特意来找巫衡罗的,我与小阮躲着,亲眼看见当日所有的目击者都被赵谦灭口了。”
“而巫衡罗给赵谦批出来的命是‘孤家寡人,不得善终’。”柴筝反问她娘,“以赵谦的品性,他会不起疑心吗?我自两岁的时候,就知道赵谦总有一日会下手。”
越说越玄乎,赵琳琅不得不收回爱抚的手,她的脸一拉,警告柴筝,“你是我的女儿,即便多年未见,我也了解你,若是还不说实话……远道,戒尺!”
柴远道默默将戒尺往自己袖中一收,示意柴筝赶紧开口,琳琅要是真生气了,整个家里没人拦得住。
“……”亲娘过于执着,怎么都糊弄不过去,柴筝都想去问问小阮是怎么搞定家中那位的了,这比谋划造反还难呢。
“娘,不瞒您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按照原本的轨迹,我这辈子忠君爱国,会拼尽全力为赵谦戍卫边疆,直到五年之后圣旨将我召回长安。在长安城中,我亲耳听着外头敲断头鼓,家中老小全部被杀,我也未能幸免。”柴筝的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却低垂下来,盯着地板上一道补过的褶。
“娘,我最亲最爱的人们都死了,我一个都没保得住,所以我举不起‘替□□道’的大旗,我为自己报仇在先,而为天下百姓在后。”
她这一声落下,房间里许久没有声响,就连仍在外头听墙脚的柴霁都秉住了呼吸……那就难怪了,柴霁总觉得自家妹妹太过早熟,一些饱读之士都弄不明白的道理,柴筝才几岁,就仿佛饱经沧桑,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柴筝这些话比巫衡罗还要像神棍算命,但爹娘就是爹娘,柴筝身上的气息刚有变化,似汹涌澎湃的潮水,带着绝望缓慢地渗过来时,赵琳琅就知道不管听起来如何离奇,柴筝都说了实话。
这么多的秘密,柴筝一个人压在心底这么多年,每当故人离开她的视线,柴筝就会下意识再跟上一段,直到背影也完全消失……而今细想来,柴筝的生活中,全是这些小小的,充满不舍和温柔的细节,就像阮临霜。
两个小姑娘相互扶持着才走了这么久,无论失去哪一个,恐怕都成不了今天的事业,早就找个梁把自己吊死,省的闭上眼睛就是群鬼乱舞。
柴筝还是低着头,不敢去看赵琳琅的脸色,谁知下一秒,她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了,赵琳琅怀抱着自己才十几岁的姑娘,柴远道又抱着她们两个,柴霁推门进来,琢磨了半天,拥抱是给不了了,只能伸手在柴筝脑袋上摸了摸。
“你怎么不早说呢?”赵琳琅在她耳边问,“娘最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结果这委屈竟然是在家里受的……我刚刚打得重,手心还疼吗?”
“娘,”柴筝说话间终于带上了朦胧的鼻音,“小阮跟我一样惨,下次我们抱抱的时候也叫上她吧。”
柴筝在心里又哼哼了一声,“有娘真好,挨打也值了。”
相府之中一片喜庆,大红色的花都拉上了,宫里特意派人来帮忙置办的,阮玉璋一直不太喜欢府中过于热闹,平常只他一人在家时,就只有管家、厨娘和花匠,阮临霜回来后,又多了两个丫鬟,但此时大婚在即,阮玉璋作为亲家,就算再不想动,也得配合着弄出点红火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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