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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一个早上,天气乍暖还寒,在淮河北岸,通往寿州渡口的山道上,一辆马车艰难的行进着。
“老爷,夫人,坐稳了,前面有个大坑!”
“咣当”一声,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车内人东倒西歪,颠得屁股生疼。
“娘,你没事吧?”一个少年关切的扶住蜷卧在车内的母亲。
“没事的,温儿,你把两个弟弟看牢了,别摔下去。”
“知道了,娘。”
少年乃是桓温,年方十三,生得清瘦而秀气,皮肤白皙,轮廓分明。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看着就让人有亲近之感。
车内是一家五人,桓温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桓温挑开车帘,招呼道:“平叔,你仔细着点。”
驾车人名叫桓平,是桓家的管家。他已经分外当心了,实在是这条路颠簸难行,不是自己赶车水平差。路上不时有碎石和大块土坷垃挡道,偶尔还能碰到惨不忍睹的画面。
这不,马车又缓缓停下了。
车内一个中年男子合上书,揉了揉眼睛:“桓平,车怎么停了?”
“老爷,路旁有两个人躺着,沟底还有一辆摔散架的马车,大公子说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车内的二公子不悦道:“爹,咱们这是逃命,不是来散心赏风景的,大哥见到死人就下车探视,已经耽误不少工夫,万一碰上胡人骑兵,全家人都要受到连累。”
母亲孔氏责道:“你大哥救死扶伤,这副热心肠,你不学着点也就算了,还责怪他,亏得娘和你爹平日里对你的教导。”
“娘,不是孩儿不愿如此,行善事也得分个时候嘛。”
孔氏气道:“还犟嘴?这一路上要不是你大哥的机灵劲,咱们一家子早被胡人抓走了,你今后好好学着点。温儿,是什么人?有救吗?”
桓温沮丧道:“像是一对年轻夫妻,最可怜的就是旁边还有个娃,三人都没了气息,应该是昨日就死了。”孔氏摇头叹息了一声。
车子继续辘辘东去,桓温探出头,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道路两侧,野草青青,野树上挂着花朵,它们不知道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和生死别离,它们旁若无人,迎着春风绽放着生命。
这条路上不知走过了多少人,也不知死去了多少人!
将近中午,人饥马乏,车子渐渐慢了下来。三公子嚷嚷着要下车解手,桓温劝道:“三弟先忍着点,前面的坡下好像有个村落,到那儿再停,咱们也正好去讨点水喝。”
孔氏笑道:“还是温儿想得周到,这一路上干粮还剩不少,水早就喝完了,唇干舌燥。坐了一夜的车,也下去歇歇脚,活动活动。老爷,你看行吗?”
“听夫人的!”
桓温把父母接下车,安顿好之后,拿着几个水囊朝村落方向走去。
坡下这个村庄有十来户人家,相邻而居,都是土垒的房屋,顶上铺着草苫,一两声犬吠更显得安静。
有犬就有人。桓温高高兴兴,顺着斜坡慢慢下去。村子越来越近,桓温舔着快干裂的嘴唇,眼中浮现的是甘洌的井水。
来至紧挨坡下的一户人家,抬眼望去,柴扉半掩着,木槿围成的小院子里还种了些青菜。若是没有这战乱,自食其力,百姓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桓温抬脚刚要上前敲门,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这会儿正是午炊时分,怎么不见有一缕烟气?
“温儿,怎么不进去呀?”背后,父亲桓彝站在坡上。这冷不丁一声叫喊,桓温吓了一跳,他拉着父亲,说着奇怪之处,父子二人一起走进了荒院里。顺着虚掩的柴扉,顿时明白了没有炊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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