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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的栀子开的正盛,那样冰魄般的凉香并着雨水尚不及冲刷干净的血水的腥臭,缠绕在空气里,刺激着人的鼻端,叫人忍不住作呕。
连脚下石板上春恩常在这样欢喜的字眼都蒙上了垂死前挣扎不定的乌沉沉的气息。
皇帝的步伐沉缓,似乎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夜色:“你的封地在江南最富饶之地,年节下赏赐也不少,朕自认对你也算不错,到不知十六何时生出这样的雄心来?”
李岩的目色似有一瞬沉伤,旋即澹澹道:“可臣要的是什么,陛下难道真的不知么?”
“我这个不得宠的皇子,十岁前备尝世人冷眼,活的小心翼翼。十岁时被你遣出京,在封地过了十一年算不错的日子。可这样的太平心思正是断在你手中的,陛下忘了么!”
他的语调扬起里被压着巨石:“我来求你赐婚,可你却把她从我手里抢走,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死在白氏和沈缇的手里,连娘家人都被牵连!”
皇帝脚下的步伐微有一顿,用力想了想他口中的那个“她”。
大抵是过去了太久,只记得有这么个女人,却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
“朕听说你与楚王妃恩爱不疑。”
李岩迎风而吁,笑纹浅淡:“陛下不也独宠了白氏二十年么!”
都不过做戏罢了。
这个理由让皇帝额角的青筋蠕动了一下,桃花眼微微一斜:“所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的姿态让李岩觉得刺眼,冷嗤道:“你连沈氏嫂嫂这样一心为你的妻子都可以随意废弃,她这个眉眼里几分相似的替身,死便死了,自不觉得可惜。可于我不能。”
“决不能原谅!”
这世上人的野心都有不同。
有人喜欢权势,便乐在算计里披荆斩棘。
有人喜欢银子,便高兴做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终日流连在珠算噼啪之间。
而有的人,一生所盼的不过是有一心人在身畔,有一抹温暖在心底,恩爱相守,儿女绕膝,度过平凡而宁静的一生。
权势、银子,亦或是温暖,都是执念。
一旦执念被打破,那么迎来的是失望沉沦,还是鱼死网破,便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了。
而生在皇家却不曾得到重视与温暖的李岩,在二十一岁之前,不敢奢想过去抓住权势,不过是想求娶一个喜欢的女子,在封地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平安富贵人。
可皇帝轻易的夺走了女子带给他的那抹温柔,又毫不在意的将她断送白凤仪和沈缇的手中。
他的仰望,他的执念,最终化作了对皇帝的恨,成了他的心魔。
望着墨蓝天空里星子,清亮而清孤,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眸,皇帝眸色微微闪动:“看来等这一天,你等了很久啊!”
李岩不置可否:“或许吧!”
风拂过通往寿安宫路上的一湖池水,宫人早早将各处的烛火点亮,摇曳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将银光粼粼的湖面点亮了一浪又一浪涟漪。
那样的丰艳,有着玉碎尘沙的破碎姿态,每一点光芒都带着锋利的刃。
默了许久,皇帝忽然转了话题道:“四叔和六叔有镇抚司护着,定国公府和其余大员的府邸十六又安排了谁来看顾?”
李岩对他的试探倒也不做遮掩,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戴上了一副平和面具:“陛下放心,巡防营路尧大人会替陛下照应好定国公和太夫人的。”
皇帝面上霜色微澹:“路尧从潜邸时便跟着朕,你能说动他,倒也算你本事。”
李岩意味深长的睇了他一眼:“路大人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来忠君不二,这些年为了陛下南征北战亦是功劳不小。只不过,当年替陛下在夺嫡之路上劳心劳力的大臣都没什么好下场,路大人怕自己如苏仲垣之流一般,没个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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