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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小劫

李书很是应景地跑了过来，“二公子，里头最西面还有一间没搬，住在那儿的人像是这几日都没回来过。”

姜二公子听着没什么表情，视线依旧放在姜易的身上，说道：“莫不是云征的屋子？”

姜易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道：“应该是我的屋子。”他心说自己不是没回家，只是这几天都留在翰林院里加班很晚才回到家而已。

姜酬跟着他往院子里头走去，姜易那间屋子只是这院子里的一小间而已，这地方私搭乱建严重，走到里头颇费了些功夫。

“这就是云征的住处？”姜二公子说着四下打量了一番，眼里是呼之欲出的嫌弃。

姜易好脾气地笑笑：“蔽舍简陋，让二公子见笑了。”

“这倒是不好办了，”姜二少很是忧愁地双手抱了拳，“没想到这居然是云征你的住处。到现下还没有收拾整理，莫不是云征还不知道这处已经被我买下了？”

姜易只好回道：“云征还真的不知道。这几日早出晚归，不怎么待在家里，许是没碰上来通知的人。”

“这就是我的不是了。”姜二公子道，“李书，这事儿你是怎么办的，这下岂不是要让云征露宿街头了。”

李书早就习惯了职业工具人生涯，从善如流地背了锅：“都是奴没有办好事情，还请二公子责罚。”

姜酬恶狠狠说：“回去自己领罚。”

“这、”姜易连忙摆了摆手，“这倒不至于，也是云征自己的问题。不过，那个……”

“云征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姜酬笑着说。

“咳，”姜易清了清嗓子，“这事实在有些突然，不知道二公子可否宽限两日，也好让云征寻到新住处再搬走。”

话音才落就听到了一声叹息，“这可如何是好。”姜酬很是为难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其实在请人察看此处风水的时候，也一并把修整动工的日子看了，明日便是这定下的日子，是个难得的吉利日子，实在是不大好往后推延。”

“……”

这恐怕是真要露宿街头了，不知道能不能去公梁兄那里借宿一晚，可家里的行李要怎么办？桌椅床具也都是辛苦添置的，这要是扔了就太可惜了，才刚想好的要攒钱呢，怎么就要破财了。

可连夜搬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姜探花愁苦又无奈。

等等，怎的就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小公子偏偏要买此处的破落宅子，偏偏要明日里动土修整，又偏偏就所有人都知道搬走，就他姜易什么风声也没听见？

这真的是巧合吗？

小公子到底在盘算什么？

小探花抬眸看向姜二公子，正好与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看着倒是一本正经。

不过姜易在尧都也待了不少时日了，关于景甘侯府的二公子也听了不少传闻。

纨绔！是最常听到的。

侯爷和世子常年戍边，侯府里也没有女主人，使得这小公子打小就缺乏管束。加上他身份尊贵，上街就算横着走也无人敢怒敢言。

于是年纪越大越无法无天，不仅不求上进，还成日里头眠花宿柳，基本就是虎父犬子的真实写照，还是条懒得不行又爱咬人的狗。

姜酬见他半天半也不说话，状似为难地偏了偏头，“要不这样吧。这事儿怎么说也是我家下人没办妥，该给云征你赔个不是的。”

“你新来尧都不久想必也没有什么可以临时借宿的地方，不如就先来侯府住几日吧，你的东西我也能吩咐他们先搬去侯府暂存着。”他说着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待你寻到了新住处，我再派人帮你把东西都送回去。”

姜酬话说完便看见小探花的双眸闪了闪。

然后听他开口道：“没有及时搬走都是云征自己的错，又怎么好还因着这点小事上侯府叨扰，二公子好意云征心领了。”

“云征虽然是自北境边陲而来，但近日在尧都也结交了一些好友，借宿几日不成问题。”姜易掩在广袖下的食指与拇指微微捻了捻，“就不叨扰二公子了。”

他没等姜酬开口继续道：“屋子里的东西，我会连夜搬出去的。”

“……”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说了，需要我派两个人帮云征你搬行李吗？”姜酬问道。

姜易摆了摆手：“不了，云征一人便可。二公子，那云征便先去同友人说明情况，待会儿就回来搬行李，先行告辞了。”

他说完绕过姜酬往宅子外头走去。

姜酬倒是也没拦着。

李书左右看看知道看不见姜易的背影了，忍不住开口问他家主子：“二公子，就这样让姜编修走了吗？您不是……”

然后他又被自家主子打断了话，“派个人跟着他，看看他到谁家借宿去了。”

“哦，是。”李大郎赶紧吩咐人去暗中跟着了。

姜酬看着眼前这基本家徒四壁的小屋子心道，还挺警醒的，该说不愧是个探花么？

不过姜二公子并不急于一时。

“走，李书。”姜二公子长袖一甩抬脚就向外走去。

李书：“啊？”李大郎赶紧跟上他那迈着大长腿的主子。

可原以为自家主子是要去巷子对面的心招楼喝酒，没想到他却是绕到了宅院外，走进了另一间被他买下的破落宅子。三两步走到了那用黄土和着稻草垒起来的围墙边，还抬起了金贵的手拍了拍那一看就不怎么结实的围墙，黄土簌簌而下。

“二公子，您当心，那墙看着就是要塌的样子，您这样拍它，当心它砸伤您。”李书急忙制止自家主子的幼儿退化行为。

姜酬收回手，拍落了掌心的尘土，心情颇好地说：“这往外拍的墙，怎么会砸着我自己？”又吩咐道，“去搬张椅子来，本公子站得腿都酸了。”

“是。”

李大郎麻利地搬来了一张藤椅，为了防止他那主子作妖，还特意在椅子上铺好了软垫。

“搁这儿。”

李书看了看他主子指的位置，有些疑惑：“墙边上吗？”

见姜酬点头，李书只好吧椅子摆在了那里，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二公子，这土墙看着实在不怎么结实，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歇？”而且主子你要歇，咱回侯府歇不行吗，不然哪怕去街对面儿的心招楼也行啊，干嘛偏偏在这空荡荡的破宅子里，天都快黑了。

他那主子已经坐在藤椅上，放松地靠着椅背，一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了。

李书还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他主子说：“安静站着别废话。”

李大郎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装成一棵木桩子。

那边说去找朋友的姜探花，一路跑到了徐公梁家给人说明了情况，十分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借住两天，幸好徐氏夫妇都很热情好客满口就答应了。

徐公梁还想把自家马车借给姜易让他好搬家，不巧的是徐家小公子今天套了马车出去还没回来。

姜易：“没事儿公梁大哥，云征回去租辆牛车就行，费不了几钱银子。”

“诶，那你等等，我叫两个人去帮你搬东西。”徐公梁打算叫家里的下人去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姜易怎么好再给人添麻烦，“就是些零碎东西，云征自己就能收拾好。”

再三推辞之后，徐公梁见天色不早只好让他自己回去收拾。

姜易跑回西大街，找到了租牛车的地方，让人照着时间再赶去他那小宅，说清楚地点时间以后，就自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他边往回走便想着今天的这些事儿。

想着想着便开始小声嘟囔：“虽然也不能确定小公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不过今后还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比较好。”

“唉，我那日就不该去侯府门口转悠的，世子都说过尧都人情复杂，叫旁人知道我的出身，对我的前途没什么好处。”

他嘴上虽然这般喃喃着，可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若待在尧都便总有忍不住去景甘侯府瞧瞧的那一天。毕竟世子口中的侯府，他的家是那样得美好，让姜易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公子完全没提那天晚上的事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姜易靠墙走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低头思考着，“难道小公子那天是真的喝大了甚至喝断片了？”

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他那天不是故意的——要不，就不计较了？

小探花还没把这件事情决定好，忽然听见了黑暗中炸开什么碎裂的声音，他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土石压在了黑暗中，只觉得右腿一阵剧痛就失了意识。

李书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来，自家主子为什么一言不发就抡起椅子砸墙！？等等，外头刚刚是不是还有人痛呼了一声？

是谁被砸了吗？

这、这要是把那个过路人给砸死了怎么办？这事儿要让侯爷知道了，他们都不用活了。

“二公子！”李书悲愤又无奈地喊了一声，赶紧冲出去看是哪个倒霉蛋被砸了。

他主子慢悠悠地踱步而来，“去把人挖出来。”

知道了！在挖了！李大郎内心无能狂怒，挖了三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二公子，您不会是知道有人来才在那时候砸墙的吧，您今儿个没喝酒啊！”

“废什么话，快挖！”姜酬仰着下巴道。

李书知道一边挖一边碎碎念：“您都不知道外面是谁，这、这要是砸伤了个……”

“不知道是谁二公子我会去砸他么？一听就是那小探花的脚步声，我还能弄错么。”

万一您弄错了呢，不对，就算没弄错，你砸那探花郎，那就是谋害当朝官员，这可是要命的啊！

李大郎便在心里疯狂吐槽，等把那被砸晕了的人挖了出来，一看竟还真是那小探花。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129 第129章 造化

然后李大郎就看见自家主子并起两指放到了人家鼻下，几息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种松土块儿果然砸不死人，行了，你把人扛着，回侯府吧。”

迟早要完，大郎无语凝噎。

“二公子，这姜探花怎么说也是翰林院里的大人，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能善了啊。”李书觉得应该再垂死挣扎一下。

姜酬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这事儿’？是什么事儿？二公子不过是正好经过救了人罢了，你方才又看见什么么？”

“这种黄泥稻草垒起来的土墙，年久失修的忽然塌了有什么稀奇的？”

姜酬在前头一边说一边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吩咐：“噢对了，记得派人给那徐公梁徐大人传个信，就说姜编修在回家路上不幸被破烂旧宅的围墙砸伤了，正好为我所救，二公子我助人为乐，就把人带回侯府延请太医来救治了。让徐大人不要太过担心。”

李书只好咬着牙继续为虎作伥了。

小探花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木，他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幔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紧跟着右腿小腿连着整个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

“——嘶！”

脑子疼得嗡嗡作响，姜易在那由内而外的轰鸣声中听见有人一边喊着“二公子、编修大人醒了，编修大人醒了！”一边往外跑去的脚步声。

二公子？

姜易不知道梦里是不是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疼痛，但他想这大概不是梦。

没多久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景甘侯府二公子，他走到床榻边，李书替他搬来了椅子。

姜酬坐下后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疼得龇牙咧嘴的小探花，然后才开口：“云征现下感觉如何，是不是疼得厉害？”

“太医在西厢房里歇着，方才已经差人去请了。你且再忍忍，待会儿我让太医给你开些止疼的药剂。”

姜易感受得到自己的后背和腿都受伤了，脸上也有细小的刺痛，不过和腿上的伤相比，脸上那点疼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觉得口好干，沙哑地缓缓开口：“二公子？”

“我这是……怎么了？”

姜酬的目光随着姜易的话音移到了他的唇上，只见他的唇角都干裂了，唇珠上翘起了小小的白皮。

姜酬探手摸了摸姜易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他说：“你被我新买的宅子砸伤了，那边都是破旧土墙，大概天黑你也没怎么看清路，运气不好地就被塌了的墙埋在土块之下。”

“还好那时候我家下人还留在那处收拾东西，不然云征怕是要在土里睡一晚上了。”

姜易昏昏沉沉的，连痛觉都变得有些迟钝，他听完了姜二公子的话，费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又说：“那、云征便多谢二公子出手相救了。”

他似乎没什么力气，才几个字的一句话都说得异常费劲，连声音都越来越低。

“不用谢。”姜酬安静地瞧了他一会儿，低低地说，“云征，你起热了。”

姜易没能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他又昏了过去。

太医也在这时姗姗来迟，给人把了脉，又开了一副方子。

姜酬：“太医，他怎么样了？”

老太医把药方给了李书，让他给下人去拿药煎药，然后对姜酬说：“这位小公子背上的伤没有大碍，腿上的骨头虽说没折，但骨裂是没跑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起热也是正常的，喝了药发发汗，明日若是能退烧就没事了。”

姜酬对老太医行了礼：“那便多谢太医了。”

老太医回礼：“二公子不必客气。”

“李书，送太医去歇息。”

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一个被派来照顾姜易的小丫头还站在墙角。

姜酬看了她一眼：“你也出去吧。”

小丫头垂着脑袋说：“是，二公子。”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了，姜酬虽说先时回了自己的房间，但也没合眼。他是真没想到不过被些黄土块儿砸了而已，这倒霉的小探花就能把自个儿的腿给摔坏了。

这也太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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