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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新生（八更）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时候，黎冉微微睁开了眼睛。他保持姿势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朝阳从远处的建筑群后升起，温和而并不灼热地开始照耀大地。

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对许多人而言现在还太早，未到起床的时候。左侧的房间没有响动，他猜想卧室里的傅惟远应该还在熟睡中，便轻轻起了身。

昨夜，傅惟远本想让卧室让给他，他却坚持要睡沙发。争执不下，最终还是傅惟远让了步。

如今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浸在片刻的宁静之中。十分钟过后，他揉了揉眼，开始收拾毯子，把它叠得整整齐齐。搞定之后他又悄悄前往洗手间洗漱了一番，随后又走到厨房，打量了一下冰箱里仅剩的食物，开始做起早餐来。

所有动作他都尽可能轻柔，他不想打扰仍在熟睡中的人。

一切都搞定之后，他把炉灶的火熄灭，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了张纸条，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公寓。

独自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两边都是还未开业的商铺，灰色的卷帘门紧紧闭着。他步行其中，有一种惬意的孤独感。

他没有马上回书店，而是拐上一条路，前往西景公园。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山坡，那片熟悉的草地，那株熟悉的紫荆树。春末的气息越来越浓，地上的花瓣也落得越来越多。他在树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便开始望着远处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头脑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

眼泪昨晚流过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哭。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突来的伤感，但却并不想流泪，只是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

母亲的脸依旧模煳又清晰，模煳的是她的眉眼耳鼻，清晰的是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过去三年里，每每回忆起母亲，他都只能想象到她站在楼顶一跃而下的身影；但如今，他却能回忆起她的笑脸。

多不容易。

尽管此时心中仍有许多念头有待整理，但黎冉还是清楚地发现，压在他心里的愧疚，似乎减轻了一些。

傅惟远那句话，改变了一切。

清晨，无人的公园里，他像参禅一般坐在山坡上，望着远处渐升渐高的太阳，心中第一次不是被无力和逃避充斥，而是被宁静平和所充盈。

从这一刻起，他打算开始原谅自己。

顾子默是在上班途中偶尔瞥见黎冉的。

那时他正好开车绕到公园附近，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山坡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他打着方向盘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往山坡上走的时候，清晨青草的芳香一路萦绕，他盯着那个靠在树下的身影，低低喊了一声：“黎冉。”

对方愣了一会儿，缓缓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顾子默，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之不是石头里迸出来的。”顾子默双手插袋，低头打量他，黎冉脸色有些苍白，但看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你一大早来公园干什么？”

“举行新生仪式。”

见顾子默一脸迷惑，黎冉笑了笑：“没事，你不用费心去理解。”

顾子默正要追问，黎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惟远”二字，顾子默皱起了眉头。

黎冉抱歉地向他笑笑，起身走到一侧接起了电话。

顾子默站在原地，板着脸听到那边传来黎冉的只言片语。

“……我不想打扰你，就没跟你道别……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把一些事情理清楚……嗯，粥好吃吗……好吃就行……那，你上班去吧。下次再见……”

仿佛热恋中的情人般的对话，越听，顾子默脸色就越难看。

等黎冉放下手机转过身，顾子默那张脸绷得跟埃及法老墓葬上的木乃伊。

“傅惟远？”他挑了挑眉。

“嗯。”

“你跟他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了？”顾子默没意识到自己话里浓浓的醋味。

黎冉也没意识到，只是傻傻地回答：“我昨天跟他见了一面，因为出了点事，就在他家过了一夜。”

“过了一夜？”顾子默抿紧了嘴唇。

“只是单纯的过夜。”黎冉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特地跟顾子默解释，“没有别的。”

但这么一解释，反倒让顾子默眉眼一跳——他突然想到，黎冉跟傅惟远早在大学时代就已经是恋人关系。该发生的，早就发生过了。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所以，你不需要我再帮你做傅惟远的挡箭牌了是吗？”

早前，是因为黎冉不愿意傅惟远对他过多纠缠，顾子默才会以“假情人”的身份出场。但如今，似乎已经不需要他再登场了。

黎冉也愣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嗯，不需要了……”

“你打算跟他复合吗？”顾子默问得直接干脆。

“我没考虑过这件事。”

但顾子默却将这句话理解为——以后也许会考虑。

见顾子默脸色奇差，黎冉不由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气来得莫名其妙，便努力把内心的不快压了下去，怏怏地道：“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下山坡，清晨的风迎面吹来，风中依旧夹着青草的芬芳，只是此刻，顾子默只觉心中郁闷，再也无心去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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