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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告白挚爱
他能感觉到黎冉的身体僵滞了一下，虽然心疼，但他却必须说下去：“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喜欢同性，在劝服和迷信都通通不管用之后，她怀着悲痛的心情把儿子送进了矫正中心……”
再度触及心中最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记忆，黎冉的身体微微抖了起来。
“每次探视，她都发现儿子变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迟钝。她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心中天人交战，每天都在不安中度过。某天，她得知被囚禁在矫正中心的儿子已经被人接走了，她又担心又害怕，不知道儿子过得怎么样。后来，她收到一封来自儿子的信，要与她断绝母子关系——”
“够了。”黎冉闭上眼睛，不忍再听下去。
“你觉得她自杀，是因为恨你吗？”顾子默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难道不是因为她恨自己吗？”
听着怀里的人压抑的哭声，顾子默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她后悔自己给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无法原谅自己，所以选择了自毁这条路。”
“她憎恨的是自己，不是你。这不是你的错，黎冉。”顾子默把他抱紧了些，“你有什么错？错在生为同性恋？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错根本不在你——在老天爷，在这个世界。为什么祂让你生来喜爱同性，却不给予你一个能平等看待这种取向的世界呢？被祂甩到这样的世界来，你有什么错呢？”
“我不该写那封信……”黎冉的声音闷在衣衫之间，像迷路了找不到出口。
顾子默感到一阵心酸：“你觉得是那封信逼她跳了楼，一切都是你的错……那我亲自给我哥买机票，后来飞机却失事坠毁……是不是也应该认为，他的死是我的错？”
黎冉摇头，正要开口，顾子默却又接着说：“是不是也应该认为，当时跟他吵架而跑去日本拍戏的宋豫也有责任，毕竟我哥是专程去日本给她道歉的……如果要这样说下去，或许我爸妈也该负上一定责任，因为当初万般阻止我哥跟宋豫的婚事的就是他们，宋豫当时之所以会跟我哥吵架，也有我爸妈的原因。”
黎冉目光一滞，幽幽地说：“子默，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你知道不是这样，那为什么要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顾子默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澄澈，“你把妈妈的死归罪于自己，然后自我惩罚，给自己建起一堵高墙，不允许自己过分享受生活，不允许自己对未来有所期待，逃避一切，像个透明人一样活着，希冀到死这个世界都不会留下你的痕迹。你这样慢性自杀，就以为她会高兴了吗？难道她不是会更加难过、更加自责吗？”
顾子默慢慢捧起他的脸，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他脸上的泪痕像一条浅浅的银河，顾子默轻轻地，万分怜惜地为他拭去。
“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放逐自己、伤害自己，爱你的人有多么心痛？”
此刻，黎冉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人一刀一刀地剜，血流遍地，从未有过的钻心刺骨。痛楚之中，又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开始生长，在腐质被渐渐剜除的土地上，萌发新芽。
“我以为……我不配得到幸福。”他喃喃低语，顾子默却是心里一揪，眼里的疼惜如潮水般溢出。
心疼这个人苦痛的过去，更心疼这个人过于柔软善良的心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会伤害自己。顾子默温柔地摩娑他的脸颊，又难过又怜惜地低声道：“你怎么那么傻？”
*****
窗外月影浮动，风声渐歇。屋内，坐在床上的两人被月光笼罩，在静谧的黑夜里，喃喃倾吐心底最幽深的秘密。
看着落在床尾的皎白月光，黎冉静静地说：“前几天，我看到一个故事。是个很遗憾的故事，最后，主人公没能成为他想成为的那种人，他放弃了期待，浑浑噩噩地活着。”
顿了顿，他自嘲地笑了笑：“跟我一样。”
顾子默一怔。
“你之前不也那样形容过我吗？”黎冉缓缓看向他，眼底有缥缈遥远的愁绪，“我给自己筑起高墙，抗拒一切改变，不对生活产生期待，不再去爱人……我跟故事的主人公一样，都浑浑噩噩地活着，逃避责任，逃避一切。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被他眼眸中破碎的光芒触动，顾子默情不自禁地抚着他的脸颊道：“不，你们不一样。你不是没有价值和意义的人。”
知道顾子默是在宽慰自己，黎冉笑了笑：“顾子默，你总是那么温柔。但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都在逃避，给自己筑起高墙，自己惩罚自己……如果妈妈看到这样的我，一定会很难过。”
他眼里闪着泪花，但忍住没落下来。
“子默，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说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一个人，因为与我相遇而变得更幸福。”
他停了一下，失焦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但是我很庆幸遇见了你。”
黎冉重新看向他，眼里有熠熠的星光：“谢谢你，顾子默。只要有你在，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荒凉。”
心里筑起的堤坝，突然决堤了。汹涌而出的，是再也无法克制的潮水，带着爱将他淹没。
顾子默双手颤抖，轻轻抚着黎冉的脸。
那根理智的弦，不知何时已断裂，他已无法克制这份爱意。
他指尖轻触黎冉的眼角，滑过脸颊，落在温暖的唇上。
他能感觉到，黎冉也在颤抖。期待着，恐惧着，又期待着。
他慢慢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10厘米，5厘米，到近在咫尺。
近到能感觉对方唿出的气息，近到能感受衣衬下体温的灼烈，近到能听见对方狂乱的心跳。
所有爱意，不言而喻。
“黎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不知道，我才是那个庆幸遇见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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