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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四周变得更静。

粲之不知道尉念什么表情，他也没打算等到对方的答案，自己在心里自嘲地笑了几声，抬腿回房。

四十六

海上的夜要比北平更沉一些，像是化不开的浓稠墨研，海浪携着清冷的晚风一起环绕着轮船，粲之已经习惯了海上的摇晃，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几缕凉风钻过缝隙，吹得脸颊发凉，惹一身激灵。

在餐厅里和尉念结束不愉快的对话后，粲之就独自回房了，海浪的声音比前几晚都要大，可房间里却针落有声。

粲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八点半了，他知道尉念肯定会再迟一点才会回来，好给双方一个缓气的时间，仔细想一想，这应该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起争执，这种感觉太闷人了。

尉念的脾性其实是极好的，遇到糟心的事，他生过闷气后都能很好地自我调节，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真正发过脾气，今日他几句简单的话，估计也是自个儿斟酌许久才敢说出口的。

小时候，两人的境遇差别不大，都是一个字：惨！但那时候的磨难磨平了尉念的刃，让他变得遵从无争，可粲之恰恰相反，他知道在这世道上，唯唯诺诺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给几个好脸色后，照样会折磨你，所以他的刀锋越来越利。

要说忍的话，粲之和尉念都挺能忍，不过结果却不一样，尉念忍着忍着事情便过了，而粲之忍着忍着就去报复了，但碍于小时候没法对抗，只能记在心里。

粲之清楚自己如果没有回到席家，他一定当不成好人，所以刚到席家的时候，他除了认生还有忐忑，怕家里人对他失望。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戏馆的小子们个个争抢着扮演曲儿中的英雄，而他更喜欢挑其中的反派，他觉得自己能与许多反派产生共鸣。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变得听话懂事上进，变成一个合格的席家人，也恰巧因为席家的保护，他十二岁之后的人生还算平稳，性子到底也柔和了一些，至少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乖巧的，但顽皮的性子抹不掉，以前他还会啐脏话，到了席家已经许久没啐过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人知道他骨子里的性子，更没人知道他曾偷溜出去，引来数条凶神恶煞的野狗，一骨碌涌进他住了十多年的戏馆里，咬伤了那个脑满肥肠的老板。

老板怕狗，他记得。

他的心性没有改变，他晓得。

还好席洵不知道，他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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