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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沉沉,无惊无扰,一觉自然醒来,天色已暗幽入夜,风雪千帐灯。
把这两天两夜未睡好的觉一并睡了个够,虽已入夜,但叶寒这刚睡醒的身子却是异常精神,再无睡意,起床简单洗漱一番,长发清颜仍是一身慵懒舒适的入睡打扮,轻出寝屋首先便去了阿笙住的暖阁。
天黑虽入夜但还好未至深时,阿笙未有入睡,小小的人儿盘坐在暖榻书案前,小背脊挺得笔直,小手握着墨笔正一笔一画写得认真,叶寒不忍打扰,便挥了挥手制止了屋内外丫鬟婆子莫要出声,自己提着及地长裙轻手轻脚向他走去。
铜炉正红地龙生暖,暖阁内温暖如春,阿笙身上即便只穿了一件稍厚的寝衣袍子却也感到有些热,袖子被高高卷到手肘处,既贪着凉又方便了写字。
“娘亲!”
叶寒本想在阿笙旁边悄悄坐下,没曾想刚坐下便被这小机灵鬼给察觉到了,立即扔了手中正写着字的笔,小身子一转便兴奋扑到了了她的怀里,就像一只在巢独自等待多日的幼鸟终于等到了离家多日归来的母鸟一般。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娘是不是打扰你读书了?”叶寒低头温柔看着趴在自己怀里不肯起来的阿笙,心软极了,双手紧紧抱着这个软软的小肉团子也舍不得放开。
阿笙摇了摇小脑袋,小脸带笑仰着头望着叶寒回道:“没有没有。师公布置给阿笙的功课阿笙早就做完了,阿笙是见娘亲回来了,还在睡觉,阿笙好久没见到娘亲了,阿笙想抱抱娘亲想跟您说说话,可又怕吵醒您,所以就一边练字一边等着娘亲。”
叶寒轻手抚摸着阿笙肉肉的小脸蛋,心暖得真是一塌糊涂,但也有说不出的愧疚与心酸,“娘也想阿笙,娘也想这样抱着你跟你说说话,可是城外出了事,娘走不了,不能回家陪你,阿笙不要怪娘,好不好?”
阿笙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很是懂事回道:“阿笙知道娘亲是去打坏人去了,还把坏人打跑了,娘亲是大英雄,师公都给阿笙说了。娘亲好厉害,阿笙也要跟您上城楼帮您一起打坏人,这样娘亲您就不用这么累了。”
“不用,娘一个人打得过来。你还小,还是在府里跟着朱老夫子读书,好好长本事。”叶寒亲昵刮了刮阿笙的小鼻子,甚是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娘亲,您这几日在城楼上不害怕吗?我在府中都能听到‘咚咚咚’好大的声音,江姨听见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整晚整晚都做噩梦。”阿笙半是好奇半是关心问道。
叶寒笑笑回道:“你江姨跟娘一样,胆子小,听见城外没日没夜的爆炸声自然是害怕的,娘在城楼上时也是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还做噩梦呢!”
“那娘亲您是怎么把坏人打跑的呀?”阿笙迷蒙着眼,很是不解,心里也很是不信。
叶寒抱着阿笙含笑带趣回道:“娘又不是你爹身经百战,第一次亲上战场见到这么多坏人,自然也是怕的,娘当时藏在衣袖里的手都在不停发着抖。可娘一想到你,想到城中还有这么多与你一般大小的孩子,娘就突然什么都不怕了,然后就一鼓作气就把坏人打跑了。说到底,娘能打跑坏人还有你这小顽皮一份功劳呢!”边说着,叶寒捏了捏阿笙小鼻子,很是亲昵说着。
“真的?那娘亲以后就多想想阿笙,这样您就不会害怕了。”叶寒说什么阿笙自是无条件相信。
叶寒下巴顶了顶阿笙的额头,满口笑回道:“好!”
“阿笙会乖乖,不给娘亲你添乱,阿笙会在府里跟着师公好好读书长本事。娘亲不怕,爹爹不在,阿笙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阿笙会替爹爹照顾好娘亲,保护好娘亲您的。“阿笙小手努力抱着叶寒,小脸严肃着很认真说道。
趴在她怀里的小小人儿轻轻说着话,小手却紧紧抓着她的衣衫,生怕一松开她便不在了。母子连心,叶寒自是感知得到阿笙对她的依赖还有浓浓的担心,于是伸手轻抚着他的小背脊,边温柔回道:“好!”
夜深了,趴在她怀里迟迟不肯睡的阿笙还是撑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困意,说着说着间便睡着了,叶寒低头看着熟睡了的阿笙,心软得不行,有时候,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样的天大福份,让她得了阿笙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心里由衷感激,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常常觉得自己对不住阿笙。
阿笙再怎么早慧懂事,可说到底毕竟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在他这般年纪本应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却早早掩去孩子的天性承担着不符合他幼小身躯能承受的压力与责任,她心疼却也多是无奈,许是从自己生下阿笙那一刻起,这一切便已注定了,非她人力所能改变。
叶寒目不转睛看着睡得香甜的阿笙,视线舍不得离开,就这样安静坐在床榻旁看着自己的孩子,和着一盏昏黄的灯与窗外呼啸不止的风,一同融入这漫长孤寒的黑夜里,不管明日山河怎变,今夜,今夜她只想守住此刻温情。
合璧庭屋宇偌大,夜深人静时更是空空如一幽深暗谷无人之境,江流画一人独坐在此多时,早已习惯此间静谧无声,所以当听见从屋中右侧黑暗处传来一声声轻盈的脚步声时,头便本能转了过去,冲着终于等到的叶寒,瞬间舒颜展笑,开口说道:“阿笙睡了?”
“嗯。”对一人静坐在屋中的江流画叶寒并不意外,浅笑点了点头,轻声走至她身旁坐下,“这么晚了,天又这般冷,你怎么还来了,明珠和承文承武也睡了?”
一侧铜铁茶炉炭红不密,忽明忽暗半燃着温着炉子上的水,江流画伸手取来,为正落着座的叶寒及时倒上一杯热茶,为她驱驱寒,“戌时便听下人说你醒了,本就有打算过来看看你与你说会话,所以早早地把这三个孩子哄着睡了,要不然我哪儿抽得了身。只不过我来得不凑巧,被阿笙抢了个先,我只好在这里等着,让你们母子二人先好生说会儿话。”江流画把倒好的热茶小心推至叶寒面前,打趣笑语道。
流画口中的“等会”怎会是如她口中一瞬说过的短短两字,暖席四足矮几上明烛早已燃烧过半,可见等待已非短时,定是见自己与阿笙多日未见,母子二人难得一聚,宁愿一人在外耐心等着也不愿进门打扰,自己与流画相识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她这通情性子。
“这段时日你一人不仅要带明珠和承文承武三个孩子,还要帮我照顾阿笙这个小调皮蛋,府中的事务也不时需要你帮我打理,真是幸苦你了。”叶寒伸手握住江流画偏干瘦的手,由衷感谢道。
烛火微晃烛芯更明,矮案上叶寒伤痕满布的手被照得一清二楚,无处可逃:有被严寒冻裂开的粗短口子,也有被锐物划开的细长条子,就连那干瘦无肉的手指也生满了一个个晶莹紫透的小脓包,远看像极了贵妇人戴满紫晶宝石的手,痛自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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