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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苏薛童年（三）
中军大帐的正南一里，设着阗家军的校场，阗悯审人就在此地。此刻天色未暗，周遭兵士已点着了火把，每隔两人举着一支，分两排一字排开，间隔五丈，站得整整齐齐。
舒桐挥挥手，喊了一声，“押上来。”两名兵士押上一名身着外邦服饰的男子，绑在一根木桩上。男子额上青筋鼓起，太阳穴微微跳动，脸上挂着水珠，上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隗旦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被徐荣按着肩不让。“你再上去点，就被将军发现了，待在这里。”
两人在舒桐的东北方向，刚刚能看到木桩上的男人。隗旦激动得就想上去，那是特木尔，特木尔一定是为了找他被他们抓来了这里，现在不知要怎样处置。他此时所有的害怕都像是忘了，只想上去问特木尔，塔拉是不是还活着？其他人都在哪里。
校场里没见阗悯，隗旦距离他们太远，根本听不清舒桐在问特木尔什么。他突然低下头，对徐荣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徐荣痛极一声惊呼，明白过来捂住嘴蹲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抖着手。幸而无人注意到这一声，隗旦甩开徐荣向前跑去，离校场的围栏不足五丈。特木尔的脸看得清晰了，像是受了不少苦，两眼已褪去了神采。他突然抬起头，朝隗旦的方向看了一眼。隗旦人已在校场边上，听得到不远处巡逻兵士的脚步声。特木尔的那一眼看得少年的心差些跳了出来，掩在一棵小灌木后，露了颗脑袋紧张地望向场内。
舒桐看了特木尔一阵，开口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就如实回答，阗将军不像我那么好说话，他来问你，可能就没那么好过了。”
特木尔没有回话，舒桐又用西零语重复了一遍，依旧看不到这个壮汉面上有一点表情。
舒桐转过身走了几步，这种人最是难缠，训练有素，不轻易开口。连死都不怕，更难在身上找到弱点。“你不回答，那我就用你们的语言问你。千合部已灭，你这时候来这里是为什么？”
特木尔木然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奇异的表情，“我不是千合部的人，只是路过这儿要南下。”
“不是千合部？这个时候南下？”舒桐的表情有些玩味，“大部分的人见着我们恨不得躲远些，还敢入我大祁？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送我家孩子去认亲。”特木尔皱了皱眉，神情有些焦灼，“你们看到过一个白衣服的小孩没有？”
“孩子？”舒桐一时间已想到了隗旦，可隗旦看相貌不是西零人，与他所说并不符合。隗旦现在阗悯帐内，叫人带过来问一问就清楚。舒桐唤了一名亲信，“李万，去把阗将军账内的小孩带过来。”
特木尔眼中一亮，忽然神色激动：“他还好么？”
舒桐看他神色并不似作假，面色稍稍缓了些。如果真是普通的西零人，他也不想滥杀，阗悯这回出来下手不轻，退了蛮子也就罢了。
隗旦在不远处听得清楚，舒桐是想放了他们？起身正要出去，忽然后背被人一按，整个人被按在了泥地上，徐荣已赶了过来，膝盖压在他纤细的脊背上，“怎么，还想跑？要是将军知道我带你出来的，我跟着你受累。”隗旦想要发声，半边脸被砂砾磨得生疼，半天说不出话，徐荣勾起嘴狞笑道：“你要是不乖，我拧掉你脑袋。”
隗旦张着口喘气，沙粒吸进嘴里，呛咳了几声，被徐荣拽住发拉强行抬起了脑袋，整个头皮又疼又麻，眼角不自觉渗出些眼泪。徐荣低头看了看，一巴掌抽在隗旦脸上，“小崽子，你还咬不咬人？嗯？”
隗旦受这般折辱，张口就要喊特木尔，徐荣一双满是老茧的粗手塞进了隗旦口里，双颊被强撑开，“你还想咬舌？我会让你死了？！”徐荣扣着隗旦的脸又是几巴掌，打得隗旦的脸当即肿起半寸，白皙小脸上全是血红掌印。隗旦嘴角有些裂，呜咽着流下泪来，他不想死，也不是想咬舌，他只想去找特木尔，特木尔就在眼前，如果他能过去，他能说话，说不定舒桐就会放了他们。
“小乖乖，再让你看一会儿。”徐荣的手总算从隗旦口里拿了出去，却又塞了一张布巾。隗旦只觉得口中的布条馊味汗味杂在一起，像几日的泔水泡过一般，鼻端闻着难受，爬在地上干呕起来，伸手就往喉咙里抠。
“你敢弄出来，信不信我掐死你。”徐荣抬脚往隗旦身上踹了几下，瞧了瞧校场里，蹲下道：“你这位置倒是看得清楚，怎么？那绑着的人你认识？”
隗旦被他几脚踹得伤了尾骨，疼得咬牙，轻轻抽泣起来，徐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装神弄鬼，举了手又要抽他，却听得这时有人快步跑进校场，对舒桐行了个礼道：“舒将军，阗将军账内并无他人，守卫说小孩被徐荣带去看病了。”
“徐荣可有人看到？！”舒桐提高了音量，等了半晌无人应答，又转身对传话那兵士道：“去把王大夫找来，我在这等。”
那兵士应了快步离去，徐荣心里一慌，恨声道：“奶奶的，将军这是要查我了，都是你害的。”徐荣心中惧怕，阗悯平日治军极严，他一时贪心，可能就要领军棍二十，受下来了也会被扒一层皮，只打哆嗦。隗旦被他掐住脖子，发泄似地晃了几晃，又扔到地上，心中只想着怎样才能逃出去，徐荣时不时看他一眼，他身子太弱，又加上发热和殴打，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等了半柱香时间，没等来回话的兵士，阗悯倒是到了，手中一杆乌金枪，显然是才练了回来。他擦了擦面上薄汗，把枪递给一旁亲卫，对舒桐道：“你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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