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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苏薛童年（二五）

三日后隗旦总算睁了眼，躺着的地方是一间茅草房，床板上铺着秸秆，硬得难受。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一张方桌在房中央，上面搁着个浅口瓷碗，釉脱了一半，似乎还盛放着汤药，有些烟气飘出。桌旁两张方凳，看着破破烂烂，不知还能不能坐人。

隗旦望着房椽上结的蛛网，思考起自身的处境来，是被什么人救了？

“有人吗？”隗旦撑起身道，唤了两声没见人应，翻身下了床。他右臂原本疼痛不能动弹，一起之下发现竟然指尖能动了，又惊又喜。手肘上用两根短木片夹着，上下都缠着绷带，隗旦不似先前那般疼，摸了摸胳膊，看了良久。

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是件粗布黄短衫，那件滚成泥浆的白衣不知去哪儿了，靴子倒是还在床边。隗旦提着靴穿上，觉着里面湿漉漉的粘腻，又脱了下来。

茅屋被一片竹林环绕，围了大半圈，隐蔽得极好，左右不见屋舍，房前只有一条逶迤小路，不知通向哪里。隗旦在门口看了会儿，转身回屋里坐下。桌上那碗药还温着，人没离开多久。是谁救了他？他疑惑着端起那碗药闻了闻，不多时就想要离开，又觉着应当对救自己的人道声谢谢。

等到午时门外才有了动静，一个带着斗笠的小和尚推门进来，见着他双眼弯成了一道弧，“诶，施主醒啦？”

隗旦见他的灰色僧衣上满是泥，年岁大约和他差不多，身材瘦小，神色却很机灵。他放下背后的竹篓，把那篓子里的药草倒在一个盆里。

“是你救了我？”

“唔。算是吧，其实是我师父。”空缘道，“我们刚好去采药，有缘与施主遇着了。”

“谢谢你。”隗旦看着他分拣草药，也蹲了下来，“我来帮你。”

“别别，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去吧。师父说你受了凉，寒症还没退呢。谢什么，救了施主是件大功德呢，嘿嘿。”空缘把隗旦拉起来，隗旦不愿上床，就坐在一旁的方凳上。

“小师傅……我这是在哪儿啊？”

空缘看了他笑道：“你和我差不多，别叫什么小师傅了，叫我空缘吧。”他把分拣好的草药用秸秆捆在一起，又道，“施主怎的自己到了哪儿都不知道？这是寒山寺的后山，离正殿还有一个山头。”

“寒山寺。”隗旦忽然喃喃念了几声，“我要去寒山寺。”

“别，你这是要干嘛？”空缘拉住隗旦，不让他出去，“你病还没好呢！”

“我睡了几天了？”隗旦拉着空缘问道：“我与人约了在寒山寺等，她万一去了不见我，岂不是会着急。”他惦记着芙蓉，想着在这不知过了多久，万一芙蓉找不着他怎么办？

“没有多久，就一天，你才来一天。”

隗旦低着脑袋，看了看外边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这儿经常下雨么？”

“也没有，奇怪了，本来好好的天，怎么就一直下个不停呢。依我看呀，谁也不会下着雨上山找人的，等放晴了也不迟。”

这句隗旦听进了，又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空缘见他这般的拘礼，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桌上那碗药道：“这药正好不烫了，喝了吧。师父说你这手要大半个月才得好，风寒只要你身子争气，也就六七日。你要等的是什么人，我叫前山打扫的师兄帮你留意着，人来了便来告诉你可好？省的你挂心。”

隗旦听着点点头，把芙蓉的相貌穿着形容一遍，听得空缘道：“这个模样的施主可多了去了，每日里来殿里拜菩萨的祈福还愿的，不下百十人，若是见着不是来烧香的，那想必就是你要等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隗旦道：“我姐姐叫芙蓉。”

“哦。”空缘微微点了头，记了下来，“你别急啊，急也没用。你的那套衣服我拿去洗了，过几日再送回来，还好我的衣服你都能穿。”

两小话多，隗旦跟他聊了会儿得知空缘是被遗弃的孤儿，足月的时候被弃在了寺门口，是他师父捡着养了七年，从小出家跟着师父采药治病，偌大一个寒山寺，师兄弟都混得极熟。隗旦想着自己还有父母姐妹，比起空缘来好了不少，反倒觉着遭遇的这些事也没那么委屈了。

“空缘，你师父呢？”

“今儿师父要讲课，想来下午才得空过来，我陪着你，就先不回去了。”

“嗯。”隗旦与他坐在门口的栏杆上看雨，空缘道：“这一会儿看着也停不下来，你饿不饿？我这儿还有些吃的。”他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来，打开来一股异香，两块巴掌大小的饼，“这是我采后山的药花做的，你试试好不好吃？喜欢我下回再做给你。”

隗旦伸手接了，尝了一口，满嘴的回甘味，清清甜甜很是不错，讶道：“好吃，不像药。”

空缘哈哈笑道：“这个也给你。”说着把油纸包塞给隗旦，“这个可不好做，一回上山摘的花就够做那么几块，给师父两块，自己留两块，我还没吃呢。”

隗旦接了又觉着不好意思，对空缘又多了几分好感。见他皮肤晒成了浅褐色，问道：“你是常过来采药么？”

空缘点头道：“隔天便要出来一次，整个寒山寺的医药都是师父操持着，师兄弟们间或的有个伤病，忙起来的时候脚不沾地呢。”

“等我病好了还没找到芙蓉就帮你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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