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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苏薛童年（二六）
白胖少年又要摆手，这回学机灵了，只摆了一只手，“我以为你是女孩儿，啊不！你是……呸呸呸。”
隗旦上岸抱了衣服，没有理他，又下水洗起衣服来。他一只手颇为不便，洗了好一阵也没洗干净。回头一看，那石头上的少年已不见了踪影。隗旦弯着腰，心中越想越气，这水里到底有没有他撒的尿？洗衣服都变得有些不是滋味。
“欸，我……你，你不方便，我来帮你洗吧。”
隗旦一惊，转过身去发现那少年正站在身后，淡青色衣裳，胸前挂了个长命锁，足下一双鹿皮软靴，一双眼又大又圆，配着浓浓的眉和眼睫，有点小大人的架势。
“你姓虎吗？这般的不懂礼？”隗旦见他胖乎乎的，就是书上说的虎头虎脑。
“我不姓虎，我姓薛。”少年眨了眨眼，忙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先前只当隗旦是个女孩子，正奇怪着怎么见了他一点不羞，哪料着下边儿跟他一样的，这会儿距离近，看了个明白。
这少年是苏州薛大善人的儿子，名承弼，今年刚满七岁，随着母亲来寒山寺还愿的。贪玩着到处跑了又尿急，寻了个风景好的地儿放水，哪知道遇到隗旦。起先原以为他是妹妹，才红了一回脸。
隗旦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在水里漂衣服。
“我都道歉了，你干嘛还不理我。”薛承弼一张圆圆的脸蛋十分和顺，大眼忽闪忽闪，虽说胖了些，称一声可爱也不为过。
隗旦停了手下动作，拿着衣服上了岸，拧干了往身上套。
薛承弼一惊，道：“你这样不着凉吗？哪有穿湿衣服的？”
隗旦眼圈一红，心中气恼，回道：“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穿湿的。”
薛承弼小嘴动了动，陷进双颊的两团肉里，咬了半天嘴唇，嚅嗫道：“我，对不起。”
“…………”隗旦穿好衣服，又挽起裤子，拎起一双鞋在水里涮。有这么个小胖墩在旁边看着颇不自在，洗完了就要往后山去，被林间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冷了？”薛承弼上前两步，想跟隗旦说说话，奈何隗旦根本不理他，忙脱了身上的背褡去追，“这个给你，你……你慢点走。”
隗旦这回走泥路，较之前有了些经验，捡了一根长树枝作柺棍，也没再跌了。薛承弼见他越走越远，急的团团转，追又追不上他，摔在后面哭嗓道：“你叫什么名字？”
隗旦转身看了他一眼，皱了眉想，自己就快是个乞丐了，还有什么名字。
薛承弼见着隗旦走了，面露惆怅地原地发起呆来，半柱香工夫才起了身，寻了回寒山寺的路一瘸一拐地回了。
薛母在寺内到处寻不着薛承弼，打发了随行的丫鬟去寺外找人，总算在寺门口不远碰着了，一见他身上泥水，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一阵数落不提。
隗旦回茅屋脱了湿衣才发现身上都冻青了，裹在薄被里捂热了点儿，又找了竹竿架在窗户和桌上作晾衣杆，把衣服都挂了上去。
他那套白衣空缘还没送回来，现在身上唯一的衣服也湿了，不知怎么出门，就在被窝里窝了一日，醒了睡睡了醒，想那衣服早些干了，也能去山门口等芙蓉。
梦里恍惚着见到钟昱，钟昱在一处凉亭里，见着他道，“快过来，陪我一起看鱼。”隗旦走过去坐着，钟昱从背后把他圈住，“跑到哪里去了，找得我这么辛苦。”隗旦想说他在寒山寺，也不明白钟昱怎么就找着他了，只一起看着池子里的鱼。钟昱拉了他手，忽然凑到口边亲了一下，又捧了他脸，凑到他脸上吻。隗旦一扭头，见着水里缓缓生出一张人脸来，那张脸上的胭脂已没了，嘴唇惨白惨白的，发上还沾着林间的枯枝和落叶，清晰了才认出是芙蓉，那脸对他哭道：“公子忘了我吗？怎么不来寻我？我死了骨头也没个好地方葬。”
隗旦一惊之下醒了，额上全是冷汗，翻身就去摸衣服。他顾不得衣还是湿的，套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他等不及要去找钟昱，要去找芙蓉。芙蓉这是托梦给他？她………死了…………？他跑着跑着就哭了起来，泪落在石阶上，又想起芙蓉和他说过，梦都是假的反的，信不得。他这时也不愿信，心道芙蓉一定还活着。
隗旦冲动下了山，没同空缘说，心中有些歉疚，空缘的衣服还在身上，也没还他。他想着等他找了钟昱，再上山一次，同他好好说一说。他走走停停，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守城官兵说着要关门，让明日再进。他正心焦着城外无法过夜，迎头一辆马车驶来，隗旦险些给撞着，伸手扶在了墙上才站稳。车前的人忙着和守门兵士说话，隗旦眼巴巴看着，就见那士兵多问了几句，恭敬一拱手，交代后边儿兵士地让车进城。
隗旦愤怒着掐着手心，这城外就他一人了，凭什么后来的就能进城？正欲上去和那兵士辩上几句，忽然见着车后露出个脑袋来，那脑袋圆圆滚滚，颊上胖胖嘟嘟，捏上去一定舒服，可不正是隗旦在溪边遇着的薛承弼。
薛承弼见着隗旦眼睛一亮，朝他伸出手去，“快上来，来。”
隗旦眉头一皱，还没明白他做什么，马车开始动了，一慌赶忙抓了薛承弼的手。
薛承弼双手拽住他胳膊，把隗旦拽上车的时候车刚好进了城门。“你早说你要进城，我们可以载你的。”
“云綦，这孩子是谁？”车上还有两人，看一人打扮是个丫鬟，还有一位是个美妇，头上挽了个朝天髻，面目柔和，温婉可人。问话的是这美妇人，隗旦抬头看她，她便对隗旦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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