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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灵魂

很快，许鹤宸便打来了热水，将盆子放在地上，许易还坐在椅子上保持着耷拉着脑袋的动作。

许鹤宸在他的面前蹲下来，替他挽起了裤腿，再脱下鞋子。意识到他接下来的动作的许易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脚，许易抓着他细细的脚踝不放，道：“很快就好了。”

他不再拒绝。

脱了鞋袜，一双细瘦的脚被他捧在了手里，冷得像冰块一样，皮肤是简直不正常的白色，淡青色的血管在表面凸起。他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便将他的双脚放进热水之中，苍白的皮肤很快红润起来。

“烫不烫？”他抬头问许易，正好对上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神情有一点古怪，眼睛有抖动的微光。

“怎么了？”他露出笑容。

许易摇了摇头。

他替他揉着脚心，按摩着僵硬的双腿，等水泡凉之后将发红的双脚捞起来，擦干了水迹，套上了干净的袜子，塞进了毛茸茸的棉拖鞋里。

“现在好些了吗？”

他点头。

许鹤宸笑了笑，看着他已经缓和柔软下来的神情，心中微动，忍不住凑过脸去想吻他。

许易飞快地闪开了脸，眼睛里多了一丝戒备。

许鹤宸悻悻地和他拉开距离，端起洗脚水道：“我去倒水，你先去吧。”

看着许鹤宸离开房间，许易瘫软在椅子上，隔了许久才颤巍巍地站起来，简单的洗漱一番，筋疲力竭地躺到了床上。

很快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再不必如此痛苦。他用手按着传来剧痛的心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中午的宴席过去，下午便要出殡了。下葬的地方并不远。许易端着亡牌，身后一大串举着花圈那些灵房之类的东西，最后是几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抬着被毯子包裹的黑色棺材，敲锣打鼓，唢呐喧天，好不热闹。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穿过田埂，到了墓地。

坟地在一座小树林的后面，周围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座坟墓，西边有一座坟格外大，便是许易亲生爸妈合葬的坟墓。坟堆上长满了萋萋荒草，这个时节只剩下枯黄一片，冷风一过便摇摇摆摆起来。坟的旁边有一块平整的土地，地上已经刨了个一尺深浅的长方形坑。

棺材被放在了坑里，其他东西也都放在了坟前，鞭炮震耳欲聋地放过，纸钱、花圈、灵房等一类纸做的东西也都烧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热浪逼人，灰烬和尘埃一齐四散开去，迷离了人的眼睛。

等该烧的东西都烧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开始将事先准备好的五谷往周围人的身上和棺材上乱洒。撒过之后，程序进行到最后一步，之前几个抬棺材的人纷纷拿起铁锹铲土，将棺材掩埋。毕竟棺材几乎是放在地面上的，要堆砌起一个巨大的土堆，这个过程比较漫长。

许易和许鹤宸并排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铲一铲的黄土抛起来，又落下，覆盖在棺材上。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入土为安是最好的结局。

死亡真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够做的事情，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脉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流动，意识也会消散，肉体消亡，灵魂升上高空，去天堂或者是地狱。人的一生就算完结了，无论是英年早逝还是寿终正寝，死亡都是最后的归宿。什么痛苦都不会再感受到，也遗忘了幸福和快乐，离开一些人，和另一些人永远的在一起，是不是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鹤宸。许易突然扯了扯许鹤宸的袖子。

“怎么了？”许鹤宸扭过头来看许易，却惊奇地发现他正面露微笑，眉眼如月光般柔和。

他浅色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嘴型可以看出来，他说的是。

对不起。

许鹤宸有些莫名其妙，刚刚想发问，许易却放开了他的袖子。他只好再度扭过头去，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掩埋的棺材上。

而这时候许易的身体却突然动了，像是一阵匆匆逝去的清风，从他的耳畔刮过，冲上前去，猛烈的撞在了棺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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