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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景纯元年八月，明潘投敌，柔然攻破上闵。

这于身处于京都的明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明潘受降消息传来后，彭元敬念及旧情，并未依法抄斩整个明家，明妍被软禁宫中，除了带发修行的明娇，明氏一族便都被扣押于府中，静待发落。

真可谓是树倒猢狲散，明家相继没了主心骨，又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曾经被人上赶着巴结的明府，也变得寂寥衰败起来。

昏时，外头还细细地下着小雨，明淳解了锁走进里屋时，李婕正百无聊赖地缝补自己破了线的宽领外裳。

李婕被囚禁于明府已过了快一周，她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连读书写字也不被允许，期间只有丫鬟来往送饭，旁人一概都见不着。

明淳与彭元敬等人相处极佳，他反而成了明府上下唯一能四处走动的人。

婢女替明淳解了蓑衣，又替他擦拭了脸上冰冷的雨水，这才一一退下。

明淳见李婕绣得出神，也无心等她绣完，直接探着潮湿的手扯了李婕手里的衣服，道：“姨娘，你倒是自在悠闲。”

李婕被他拽得猝不及防，她登时一个激灵，银针直接嵌进肉里，豆大的血珠渗出指肚，往衣角处染了几个越晕越大的红点。

事到如今，明淳终于能将温厚沉稳的虚伪表皮给撕下来，再也不用去压抑多年来的痛苦与不甘。

他直接掐住了李婕的脖颈，修长而枯瘦的手指贴紧她的颈动脉，往上一掰，迫使李婕不得不仰起头看向他。

明淳的手指还在因病痛而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道：“你告诉我，那天明娆都看到了什么？”

明淳的手掌冰凉，却掐得李婕喉咙滚烫，逐渐呼吸也很难再涌出来，她抬起眼皮，双眉微蹙，一字一句地道：“三公子，那是她摔坏了头。”

?明淳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必同我装傻。”

他光是站着同李婕对峙，就几乎耗尽了大半体力，他松开手，将半只脸埋进臂弯里，咳得泪水濡湿了衣袖，只觉满口生腥。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姨娘，你也有弟弟，自然懂得我身为兄长对妹子的苦楚，我只问你，他究竟为何要将我妹妹毒害到如此痴傻的地步？”

明淳嘴里的那个“他”，正是早已病故的明安世，酿成这一切痛苦的起源与开端。

都是因为明安世，他那原本灵动机敏的妹妹，如今神志却还不及总角的明晨。

李婕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仍垂了颈子，道：“三公子， 我怎么也是你姨娘，自然没有说谎的必要。”

“姨娘？”明淳见李婕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方士吉出了那档子事，你本该是要嫁给方仁的吧？”

李婕呼吸一窒。

方士吉受党争排挤死于流放途中，他死后子女一并都被明党剿除，其中正包涵李婕曾经未来得及进门的夫婿，方士吉的大儿子方仁。

方仁受父亲牵连而死，李婕也因此背负了数年的骂名——只因她未曾如世人所崇尚的贞洁烈女那般刚烈，她不光没有随夫而死，也没有守寡守贞，转头就嫁给了本应是灭族仇人的明安世。

李婕面上不动声色，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罢了，世人皆知我如今是明家的媳妇，方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明淳又道：“我父亲原本要将你许给我二哥，到了后来，你怎么又成了我的姨娘呢？”

“是为了你那个弟弟，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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