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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与之前一击即溃的地方支援军不同,大虢雄厚的兵力几乎都据守于京都,柔然突击不成,接连吃了不少瘪,迟迟围城不下,硬是熬到了新年伊始。
刘壁墧继位后下令,改国号景纯为永寿。
京都内城虽未被战火侵蚀,却始终笼罩在柔然大军压境的阴影之下,连年都过得仓促而压抑。
大多数朝臣都已将家人转移,但与柔然人打了大半辈子仗的玄自成不肯走,玄府上下就都留在了京都。
长孙玄铮战死,玄自成白发人送黑发人,急痛攻心也病倒在床,全府上下都阴郁不已,故而年间一切从简,宴都不再设,只几个亲戚互相来往走动。
正月初一,明淳携妻儿来玄府贺年,明玄氏手里牵着明晨,明娇则跟在后头吃糖人,好一副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
人都到了大堂,玄宋氏扯了女儿到里屋说私房话,明晨也被婆子一块儿抱了去。明娆身份尴尬了些,除了明淳夫妇没人管她,她也不懂玄府人对她的冷漠,坐在角落自顾自地摇晃着腿,剥了榛子一口口往嘴里塞。
玄锦趁旁人不注意,小心凑她近了些,软软儒儒地低声道:“玉凝,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呀。”
明娆撑得双颊鼓起,秋水似灵动的眼睛落在玄锦薄红的眼侧,嘟嘟囔囔地道:“不要。”
“怎么了呀?”玄锦连失落也较旁人来得不疾不徐,他话说了一半,被拒的失落才慢吞吞地涌了上来,“玉凝不喜欢同我玩儿吗?”
明娆道:“我也想和你玩儿,但我嫂嫂叫我不要理你。”
明娆姑且算是童言无忌,声音并不算小,给玄曲也听到了二女儿的不是,没忍住抬眼看了看她。
玄锦遭拒后心如晴天霹雳,竟痴痴地盯着明娆看。这视线丝毫不加遮掩,明淳抬头看他,眼中滑过几分憎恶。
这厌恶被明淳飞快地压了下去,他只是一眨眼,嘴边就挂上了善意的笑,又成了温和大度的玄家二女婿。
明淳向明娆勾了勾手,唤道:“玉凝,过来,哥哥和你说话。”
明娆就乖巧地从椅上跳了下来,去抱哥哥的臂弯——幼童尚且合适如此亲昵的动作,到了明娆这个年纪,看着倒有几分不雅。
在座之人都知道明淳的傻妹妹,故而也并不太过惊奇。
明淳摸了摸她的头,不动声色地将她推离的远了些,柔声道:“怎么可以和三公子说这种话?”
玄锦吓得一个激灵,或许是敏感软弱的性子使然,他对这个素来笑眯眯的姐夫有着莫名的怯懦。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明淳的眼色,明明看不出明淳的喜怒,玄锦却仍有如芒在背的心悸感。
明淳仿佛并不在意怕得几乎要发抖的玄锦,赶在明娆再说些什么前捂住了她的嘴,道:“想和他出去玩儿就去吧,不用管我们。”
明淳滴水不漏地将明娆嘴里的“嫂嫂不叫去”转换为“我们”,一丁点夫妻相处的不睦都没露出来。
纵然明淳再厌恶玄锦,为了做玄家的好人,他也能退步忍让——即便是要利用妹妹。
有了哥哥的准许,明娆直接把明玄氏劝她的话抛之脑后——她也理解不来明玄氏为何不准许,也不懂玄锦望向她时那不掩欲望的眼神,她撒开明淳的手,又去捉玄锦的胳膊,欢呼道:“好耶,小鸟,我要荡秋千!”
玄锦对明娆痴情的目光直白赤裸,连玄曲都能察觉出些他的不寻常来,待玄锦带明娆走后,玄曲略微尴尬地轻咳一声,亲自为三儿子解围道:“元清,缪鸾幼时受过些刺激,心性也较常人慢些,但本性不坏,做不出什么逾矩之事来。”
玄锦年幼出府游玩时与家仆走散,险些被牙婆拐走,再被找回来时人比同龄人木讷了许多——玄锦脑子倒没受什么大影响,事也做得并不比旁人差。玄曲夫妻始终对他心怀愧疚,也就纵容他有了不太知是故情理的性子。
明淳道:“父亲言重了,小舅子既喜欢明娆,年轻人多处处总不是错事。”
玄锦年纪同明淳差不了多少,这话从明淳嘴里出来,倒真像成了玄锦的长辈似的。
玄曲轻叹了口气,道:“元清,你可远比我儿强多了。”
玄曲嫁女原本是有着联姻之间的多重考量,既与明安世成了亲家,以便从中牟利,又不会与明党有过多牵扯。
怎料明潘降敌后,名不见经传的明三公子不受牵连全身而退,还跻身成了明府的主事,连原本准备接女儿回娘家的玄曲都对明淳的才干青睐有加。
他虽不愿打破玄府历来不为政站队的现状,但明淳与明党已牵涉颇深,玄曲也为此多了些隐晦的倾向。
明知玄曲说的是玄锦,明淳还是刻意往玄铮身上引去,答得滴水不漏:“父亲,舅兄捐躯赴国难,十个元清都抵不上一个舅兄。”
一提及战死的玄铮,玄曲就算不说,心中自也是苦痛无比。明淳要的就是玄曲失子的苦楚,这也是玄曲为数不多的软肋——他见玄曲难掩面上悲色,赶忙趁机继续道:“父亲,元清虽处处不如大哥,但我愿做父亲的儿子,此生都来孝敬父亲。”
玄曲刚没了儿子,很难不被他所打动,就算他不为明淳真情实意的表演动容,明淳仍有最后一击。
明淳红了眼眶,轻声道:“父亲只管把我当亲生儿子。”
“——我父兄皆已不在,我再没机会孝敬他们了”
同是至亲死别,玄曲很难不感同身受。
但身为玄家家主,就算已完全倒戈明淳,他不能太过流露自己的软弱,道:“元清,你二哥和姊妹还都在,要珍惜眼前人。”
“你需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儿子。”
明淳眼中挂着泪,道:“我虽勉强能从风波中退了出来,但还是力有未逮,不光救不了明家,连大哥也被蛮人所害,我此生都……追悔莫及。”
明淳收到柔然人的要挟信时,当天就急匆匆地四处求人借了千两百银,结果几日后又转手连本带息地送了回去——是摆给旁人做样子还是真没谈拢,那信里的内容又是什么,恐怕都只有明淳自己知道。
玄曲不知玄府内部的曲折,不疑有他,真心觉得明淳是个能力超众却历练稍有不足的忠厚人,宽慰道:“人总不能面面俱到,你也尽力了,蛮人本就阴险狡诈随心所欲,谁能料到他们会如此出尔反尔。”
循循善诱至此,明淳的目的已达成一半。
他收敛起悲戚的神色,欲言又止道:“父亲,其实……不光是蛮人。”
玄曲问:“此话为何意?”
明淳面露难色。
玄曲见他满面愁容,追问道:“元清,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不妨一起想办法。”
明淳迟疑片刻,最终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术吐了出来:“父亲,我并非是怀有对彭元敬派系扣押兄弟姊妹的积怨。”
“您也晓得,我为了保自己和家人的命,为他们做了不少事——也正因如此,我无意间发觉了他们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彭元敬等人并不大把明淳放在眼里,他们只需要个听话懂事、能代表明安世的明家公子。明淳就算再天赋异禀,资历和年龄都还太过年轻,且他是半道加入其中,极难融入到权力纠葛盘根错节的明党核心去——更何况,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父亲同僚的承认。
他没有时间去熬所谓的资历,他得不择一切手段抢到明党内部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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