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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幕墙

又是个好天气。

金乌在云层翻涌着，万缕金光洒下地面，映得红毯上的人绣着金丝银线的衣袍熠熠生辉。他身材颀长，头上的九旒冕随着走动间清脆碰撞，明艳的龙袍猎猎生风，仪伟不凡。他伸出脚，一步一步，向着红毯尽头的宫殿走去。

太和殿静静立在红毯尽头，殿前石狮凶神恶煞，丹陛中央的游龙浮雕栩栩如生。雕琢花纹的青砖一块一块从台阶下铺开，延展成宽阔的广场。群臣站在红毯两侧，垂首侍立，高声唱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话落，黑压压跪下一片，像一截一截坍塌的墙。

今天是孟云惑登基的日子，万朝来贺，歌舞升平，大雍内外，凤引九雏。

新皇年纪尚轻，威名在外，何等意气风发？

然而当孟云惑走至丹陛下，看着大门洞开的太和殿内露出的近在咫尺的龙椅时，却顿住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许多泡沫，悠然自在的飘浮着，渐渐将孟云惑围在中心。

一颗泡沫缓缓飘着，落入孟云惑的视线，随后毫无停顿地向下坠去。

孟云惑伸出手，要接住它。

可惜当泡沫准确无误飘入他掌心的时候，却“啵”地一声碎裂了，无影无踪。

什么都没留下。

孟云惑深吸一口气，眼睛周围红了一片，有泪光在闪烁，只是掩在光彩夺目的冕旒下，谁也看不见。

他坐在精雕细琢的龙椅上，沉声说：“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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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碎裂的时候，一缕蓝色的数据流飞出了逐渐坍缩的世界，回到个人空间。

奕疏睁开眼，就看见了幽灵形态的小茜飘在半空中，兴奋地说：[任务完成了，恭喜！]

奕疏睁着眼睛，缓缓盯着它，不说话也不动。

［喂，你怎么了？］小茜不安地凑近它，伸出自己圆圆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奕疏整整三分钟之后才缓过来，他清醒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掐着小茜并不存在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跑去哪儿了你！忒不靠谱了吧你！不要你的时候使劲儿跑到眼前来招人嫌，一要你的时候就一溜儿跑没影了，你客服经理呢？我要找他投诉！”

小茜被晃得眼珠子里都冒圈圈了，艰难道：［对、对不起……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奕疏晃累了，把它扔到地上，靠在那株数据流汇成的树上，缓了口气，抑制住想落泪的冲动。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奕疏说：“在那里……呆着的最后几天，我一直在找你。”

小茜从未见他这样颓废，一时也有些愧疚。它小心翼翼地靠在奕疏的腿上，低声说：［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C6-008似乎又增强了，他们有独特的屏蔽信号，将我和你隔绝了。主神大人……现在还很弱，我们没有办法，幸好你出来了……］

奕疏却有点想象不到。他回忆起世界里的一点一滴，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完全没有体会到小茜口中的惊涛骇浪。

小茜说：［你一直在找我，为什么？］

奕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犹豫再三，还是道：“如果我……一直留在位面世界里，会怎样？”

小茜睁大眼睛，颤抖道：［不可以！如果你无法完成任务，灵魂碎片就难以归位，等到C6-008完全吞噬主神的时候，所有世界都会灰飞烟灭的！］

奕疏隐隐有些失落和后怕，他拍抚着小茜光秃秃的脑袋，柔声道：“知道了，现在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小茜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主神？］

奕疏回头看，却发现主神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深深凝睇着他。许久未见，主神的身体竟微微透明，他如水的眸子忧心地看着奕疏，道：“你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奕疏避开他的目光，强颜欢笑：“哪有，任务完成，我很开心。”

小茜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主神随意地坐在他身侧，看似不经意道：“你做得很好，这次任务完成后，无论是C6-008还是我散落在那个世界的数据，都找到了归属，回到了他应该回到的岗位。我们离成功不远了。”

数据。奕疏心里仿佛堵上了一块石头，将他的所有悲喜一瞬间压在了心底。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那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一串串的数据，脱离了特殊的运行轨迹都是死物，所谓爱恨，也是早就编好的程序。

太可怕了，只有他一人当了真。

他此时回头看着靠在树干上面庞无暇仿佛岁月静好的主神，觉得他真的很残忍。这个人大概真的不知道，当一个人泥足深陷、画地为牢以后，岂是说抽身就能抽身的？

奕疏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是啊，都是假的。既然我完成了任务，是不是该获得一些奖励？”

主神歪着头，微微思索了一下，点头：“是的，应该给你一点奖励。”

奕疏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哈，真是爽快，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主神突然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主神手长腿长，一下给他抱了个严实，微凉的手臂箍着他的后背，似乎要把他融进身体里。

“奖励。”主神说。

奕疏心里骂着憨批，却不忍心离开。

太像了，如果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这就是孟云惑在抱着他。

醒醒吧奕疏！

奕疏深呼吸了一下，挣脱开他的怀抱，撇开脸，低声道：“这奖励一点都不好。”

主神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说：“我们看看岁月幕墙吧。”

听到岁月幕墙，奕疏总算来了点精神。毕竟上次在岁月幕墙里，他看到了好多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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