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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燃烬

两人手握着手，一前一后奔跑在甬道里，空荡荡的空气中回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前方是未知的命运，后方是无尽的杀戮。

渠商紧紧抓住奕疏，心腔却被填的满满的，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甚至周身都是轻盈的，轻盈的要飞起来。

他看着跑在他身前的奕疏，霜白的发丝随着惯性飞向身后，柔亮如同绢缎。但他想不到，此刻的奕疏，一心二用，正在与灵稚传音。

“金身不能用吗？”

“金身的效用只能抵挡或削弱部分伤害，但外面的修士是接连不断的，所以作用不大。但其他的，比如瞬移、起死回生，耗费的积分太大了。你现在额度有限，根本不足以透支那么多。”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奕疏此刻开始痛恨蓝皮书的无力，它毕竟只起到参考作用，但防御或攻击基本等于零。

“还有一个办法。”

奕疏眼前一亮：“快说！”

“你可以额外花300ig购买一个替换道具，300ig目前还在你的限额之内。替换道具中有很多属性，你可以任选一项。”

两人成功抵达下一道石门前，渠商启动机关，沉重的石门缓缓升起。

“这是最后一道石门。”渠商平静地说。

“嗯。”奕疏也很平静，两人淡然的模样，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奕疏跨进门，望着黑黢黢的室内，轻声说：“你能不能把火点燃？我不喜欢这么黑的地方。”

渠商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门边的烛台燃起一簇火焰，紧接着顺着墙上暗布的沟渠延伸开去，将整间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灯火通明中，奕疏转过头，深深看了渠商一眼。他的目光顺着浓密纤长的黑发，到多情潋滟的双眸，再到挺翘的鼻梁，最后是微微张开的，将要吐出疑问之语的唇。

“师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奕疏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你如何做到几夕之间，就长到这么大。”

渠商的笑容略略无奈：“玉霄山招徒严苛，我只能扮作少年，好混进来。”

奕疏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啊，以后可不能胡来了。也幸好你选择的是我，我愚笨，不如其他人精明。”

渠商道：“师尊可不愚笨，正是因为师尊与众不同，我才选的师尊。”

“哦？我哪里与众不同了？”

“拜师的时候，所有峰主都端着，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只有师尊，对我的不喜就快要溢出来了，不选师尊选谁呢？”

“……”奕疏无奈地笑了，他拉住渠商的手，坐于石台之上，一双秋水涤荡的眸子深深望着他：“你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凡事以己为重，也不要妄自菲薄，那么多人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可见你生来便是该受宠爱的。”

渠商本想问他从哪里看出那么多人了，眼前蓦地一黑，头脑愈发沉重。

奕疏的脸渐渐模糊了，声音也飘忽起来：“不要再找那虚妄的天书了，好好活下去，替我……替你母亲……活下去，下个世界……我们会再见的。”

天地都在摇晃，渠商甩了甩脑袋，可眼皮沉重的就像灌满了铅石，根本睁不开。他伸出手，无措地抓紧面前人的手，可那人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一根又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

渠商再次醒来时，他仍旧躺在石台上，室内一片安静，只听得到他缓慢的呼吸。

奕疏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他猛地坐起身，徘徊在石室里，焦急地呐喊，可没有人回应他。

渠商的心一寸一寸冷了下来。他又被抛弃了。

他像一个困兽一样蹲在空旷的石室中央，抱住头，面孔扭曲，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嘶嚎怒吼。

“师尊……”他沙哑道。

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松开自己，缓缓站起来。

还是他太天真了，魔族与人族生来就有一道鸿沟，他跨不过去，奕疏也跨不过来。

是了，他凭什么，凭什么有这份自信，认为奕疏会抛弃自己如今显赫的地位，愿和他一个魔族遗子同流合污呢？

孰优孰劣，一眼便知。从头到尾，傻的只有他一个。

奕疏伙同那些修士演了一场戏，成功接近他，在得知天书不在他手上后，又毫不犹豫地离去。

那么他该感谢奕疏么？该感谢奕疏的不杀之恩？

“呵……哈哈哈哈哈……”他笑到双目赤红，有东西滚烫落下。石室沉寂，就像一口灰败的棺材，锁着一个短暂的以为拥有了全世界，却又一瞬间一无所有的人。

他一拳狠狠砸到机关上，石门缓缓升起，门扉刮擦着墙壁，声音粗嘎，令人齿冷。

浓重的血腥味飘进来，争先恐后钻入鼻窦。

火焰顺着灯槽流入烛台，长长的甬道逐渐被火光笼罩。红色的光映在渠商脸上，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映得狰狞可怖。

红色……

渠商神思不属地走着，直到脚尖触到一个异物，濡湿感从鞋面传到脚底。

他低头一看，是一截断手。

断口处平滑，应是用利器斩断的，下手之人动作利落而狠绝。

在中间往后那段距离，渠商便将所有听令他的魔物召出去抵御那群修士，魔物只会利用本能厮杀啃咬，断不可能使用兵器。

难道是那群修士知道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开始自相残杀？

他弯了弯唇，勾出一抹冰冷而讽刺的笑。

人类就是如此，利益为天，情义不过是一场笑话。奕大仙师也不过是在这种环境下批量生出的成品。

他继续往前走，却再次踩到了异物。

这一次，是断腿。

再一步，是头颅。

又一步，是脏器。

……

整片甬道，四肢、器官、躯干……层层叠叠，错乱铺陈。猩红的血液爬满整片地板，墙上泼洒着无数星星点点，甚至顶部还有凉透的液体哒哒下落，滴在肌肤上，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震颤。腥味铺天盖地袭来，钻进鼻窦，令他喉间翻涌，几欲呕吐。

这座魔宫原本是鹿羽一族的坟冢。魔族身死，肉身送进魔宫，须臾化作齑粉，消散于魔宫，成为魔宫的守护圣灵。

然而渠商被逼到绝境，也没有任何先祖出面相救，阻挡那些修士的进攻，可见这也只是一个谣传。

可现在，这座魔宫真的成为了一座坟冢。

数不尽的断体残骸添饰着地面，衣袍浸在血水里，漆黑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无数人生时高贵或低贱，死时共同葬入了魔宫这座凄清孤冷的大墓。从此之后，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冰冷的躯壳，随着时间流逝化为飞灰，成为过去。

渠商面无表情，踏着这些尸体慢慢往回走。他要从魔宫的最后一间石室，走到第一间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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