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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后的演出（2）

白展鹏带着妻子和女儿落座时，衣着华丽的主持人刚在舞台上激情洋溢地介绍完宋寻歌的事迹。那专门请人修饰包装过的履历信息听起来格外惊艳，引得台下观众此起彼伏的掌声连绵不绝。

宋寻歌安静地站在舞台正中央，微笑着向台下的几百号观众鞠躬谢礼。他不敢抬眼细看台下的席位，一是怕不经意间与白展鹏请来的领导、专家对视，二是，怕看见他。

抑或是，怕看不见他。

乐堂内的照明忽然熄灭，而舞台上的聚光灯口开始缓慢地向中央移动。灿烂的光芒流泻而下，将宋寻歌笔挺的身躯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他心中漠然，走到身后偌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之前，在一片岑寂之中款款坐下。

翻开谱夹，目光落在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之上。宋寻歌的脑海里恍然浮现出去央音的前一夜，在温莎公馆的顶楼给于乐弹琴时的光景来。那一夜天上没有星星，可地上的于乐却用串灯，为他缔造了一场星光璀璨的梦。想到此，他鼻尖一酸，猛地沉下了头去。

“晓琴，这……”白展鹏见状，有些焦灼地看了看谢晓琴。

“别急。”谢晓琴亦紧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儿子，“相信小寻。”

忽地，宋寻歌一个吊臂，手指坠入琴键，清亮的音符登时贯彻全场，《星空》盛大而悠扬的旋律迸发而出。

而于乐的脚步，也在这一刻踏入了乐堂。

“我终于赶上了，还好不算晚……”他对着手机敲字道。

“加油小于！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唐玲玲回复道，“我可不想开学时看你丧气的样子哦！”

清澈的琴音回荡在马蹄形乐堂温暖的空气之中，《星空》曲如其名，令人觉得仙音在耳。于乐弓着腰，佝着背，“匍匐”着向前摸索，终于在倒数几排间靠台阶的一隅寻到了一处空座位。

汗涔涔的头发抵着前一排座椅的靠背，于乐的喘息并没有因这片刻的休息而得以平复。方才从马路对面一路冲进歌剧院，他的思维跟不上心神的律动，只知快一点赶进这乐堂，却没有来得及想过，当自己坐下来，再次与他同处一室，再次听他弹琴，会是怎样的滋味。

而他现在大概明白了，那滋味，比流入口中的汗珠，还要腥涩。

“要……抬头吗？”于乐不禁喃喃着，“一旦抬头，一定会看到他……”

他想起与宋寻歌提分手的那一夜，自己说的那许多诛心的话。时至今日，他也不敢，抑或是不愿相信自己竟然会那样对待他。那一夜他本以为凭自己的“狠心”可以斩断两人之间的感情，可当听爷爷说宋寻歌要走的时候，他还是争分夺秒地赶了过来。如今坐在这座位上，听着他指下的乐曲，于乐只觉得心痛，觉得胆怯，并由此生出许多对自己的厌恶和苛责。

“他应该不会看到我的……”于乐低语着，“如果看到……”

“不好意思，能请你安静一点吗！”

于乐被突然转过来的一张愤怒的脸吓到，忙向后一靠，尴尬地双手合十。

而他也是在这一霎抬起了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那金光辉映的舞台之上。

宋寻歌纤薄的身影在浓稠的金光之下显得愈加孑孓，暗黑色的礼服似也隐去了他一张冰冷的脸。一曲终了，他的手臂在如雷的掌声中轻起，优雅而无情。当他再次落臂而弹时，又超脱于一切寂静，似乎人间美好，万物兴盛，都是于他指下而生。

泪水从眼角溢出，于乐笑了笑，将其抹去。

第一次听宋寻歌弹琴时也是在这燕南市歌剧院，也是在这座万国乐堂，他也是离自己这样遥远。可那时候的自己为了认清他的脸，可以不顾一切阻拦和尴尬地冲上舞台，像那可爱而赤诚的飞蛾只为一丝一毫的光暖而甘冒毁灭的危险。而现在，明明知道那万众瞩目下的正是他，但自己却受缚于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再不能来到他面前。

爷爷说，今天这场演出过后，宋寻歌就要离开燕南去往北京培训，不日将要参加中央音乐学院的面试。而面试一旦通过，他便要远赴维也纳，几年之内都难再回来。

于乐一拍额头，猛然便想起去年十一月，他陪宋寻歌一起去看高铭的比赛时，他们之间的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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