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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往事

被谢静留下照顾重殷的那位师兄名叫齐高飞，为人直率性格单纯，是门派内出了名的话匣子。

这在重殷眼里也就意味着——他很好套话。

于是重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打探出有关于十九的基本信息。

十九今年正好十九岁，是十年前一个冬夜御法门二师兄赵师越在岐山脚下捡回的孩子。

犹记那天岐山难得下了场小雪，十九刚被赵师越捡回派内时已被风雪冻得脸色青黑，瘦骨嶙峋到只剩一张干皮包一把随时会散的骨架子，整个人又小又虚弱，甚至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已经九岁的幼童。

最让人倍觉惊心动魄的还是他脸上道道深可见骨的划痕与身上数不清的刀伤，伤口化脓，鲜血结痂后血肉与衣服长在一起，若要治疗必要将这孩子衣服剥开，将未好全的伤口再度撕裂。

偏生这孩子清醒以后极度不配合，他将自己整个人团成小小一团，裹在被子里，只从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警惕打量四周，一旦有人靠近喉间就发出警惕的呜呜声，像被威胁到生命的幼兽。方才还在给他上药的弟子尚捂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与他无声对峙，一时之间，竟谁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还是赵师越让其他师兄弟撤下，自己花了小半时辰，盯着十九的眼睛，一点一点挪到十九面前，被他死死咬住手腕，却未察觉似的小心翼翼将他身上脏衣褪下，一边柔声安抚一边替他清理伤口。

事后御法门弟子下山打听方圆百里之外是否有人家丢失过孩子，但得出的答案全是，没有。

很难想象这般幼弱不堪的孩子是如何独身一人跨越百里之远出现在岐山脚下的。那段时日里赵师越一面照顾他一面问他他家人的情况，每当问到这些时十九就会变得格外警惕惶恐，一言不发，恢复初见那日的状态，将自己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蜷成小小一团，双手紧紧抓住身边茶杯枕头之类能做武器的东西，颤抖地对准任何有可能靠近威胁他的人。

赵师越花了几天，最终也只知道了一个叫“十九”的称呼，也不知是他的名字还是家中排行。而在这身世成谜，来历不明的孩子身上还有一件怪事。自赵师越治好他身上伤口以后，十九便对其亲近许多，但依旧不许任何人碰自己脸上的伤口。柳轻颜只以为十九怕生，曾趁十九熟睡之际在他脸上伤口处撒了灵药。谁知第二日一早便听十九房间内传来一声脆响。

众人赶到时只见他房内水银镜碎了一地，十九就坐在碎片中央，原本脸上该愈合的伤口正重新往外冒血，血珠从伤口中源源不绝往外坠，落在衣上地上，像盛开的血色蔷薇，瑰丽荼靡，而那孩子手上还握着一块锋利的镜子碎片，见有人推门而入，一面冲他们虚弱地笑，一面又不知疼似的将碎片举起，呲啦一声，从眉骨到鼻翼处重重一划……

“啊——”

事后众弟子才知从前十九脸上的伤也全是自己划的。至于原因也不难推测，赵师越曾在黑市上看到过贩卖小奴隶以供一些不正常需求的人。将长相漂亮的幼童像牲畜一样关在笼子里，以供贵人挑选。这类孩童往往能卖出天价，但却活不过多久，只几日尸体便会被买主丢进荒野林子中被豺狼啃食。而亦有些性情刚烈的孩子宁死不从，将自己的脸划破，这类孩子因为对卖主没有利用价值，便会打折手脚被卖去做乞儿，下场往往会比其他孩子惨上千百倍。

众师兄弟一番探讨过后，一致得出结论——十九是从黑市上逃出来的孩子。于是更加坚定了收养十九的决心。

修真者一心向道，子嗣亲缘也淡薄，尤其是御法门这种以剑修为主的门派，十九可以说是众师兄弟手忙脚乱一道养大的，既是师弟也能说是半个儿子。再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小时候性格乖巧不闹腾，稍大一点后活泼起来也讨人喜欢。虽未正式拜师，但师门上下长辈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此后十年，十九在师门的千娇百宠之下长大，活得顺风顺水。甚至在十五岁那年主动同意将脸上的疤给祛了，清俊秀气的小脸一露出，更让御法门内为数不多的师姐们对他喜爱得不行，恨不得将星星月亮也摘下送他。

而唯一算缺憾的是，幼年伤害带来的应激反应实在太重，他每次受了刺激又会像初见那夜一样，警惕地躲起来，不让人靠近，也完全无法与人交流。

因此师兄弟们无一不让着他，直到玉佩事件之前都没让他再出现过这种状态。谁知好不容易将他养到十九岁，这混小子居然因为一枚玉佩就跑了，这让每天替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师兄们痛心十足，甚至抽空去山下观摩一番凡人打孩子，发誓等找到那小子就请他狠狠吃一顿竹笋炒肉。

可真找到后发现他被外人打成这副鬼样子，心里有什么气都在一瞬间散干净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重殷听完齐高飞师兄滔滔不绝地数落后，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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