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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黑潮

“开玩笑的。”谢静见白慕杨面露难色，眸光流转，“大师侄可知是谁派人跟着我们？”

白慕杨垂眸未答。

谢静也并未在意，转而行至河畔，俯身将手中长明灯小心翼翼放入河中，目送它随无数河灯一道在墨黑河面上颠簸远去。

许是城中灯火辉煌给人亮堂的错觉，今夜其实无星无月，除了河上灯火映出的浅淡模糊光影外，河水幽黑深沉，两岸楼阁投下的影子也被水中浓墨吞噬，即使河水在流动，看上去却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看着看着，她忽然伸手鞠一捧水，掌心所触是刺骨的凉意，目之所视也只有一片漆黑。

漆黑的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微蹙。

“不好。”谢静盯着自己的掌心，凝重道。

“小师姑此话何意？”

白慕杨也学她在河畔蹲下身，很奇怪，明明此处灯火极盛，但河面上却未映出他的影子。

“大师侄可听说过‘黑潮’？”谢静一手托着掌心残余的河水，一手运起灵力聚成的掌心焰将其照亮，语速飞快，不复之前温吞，“南荒大漠有虫，名曰黑蚤，通身墨黑，体若微尘，一旦遇水则无度繁衍，三日为难，十日为患，之后任其发展，一夜可成灾，称黑潮。只是南荒地处荒漠，黑蚤难以捕捉，见过黑潮爆发的人实在太少，我也只在与友结伴云游之时遇过一次黑潮……就那一次处理不善，就殃及河道两岸千余人命。黑潮成患成难之时尚有转圜余地，如今看其规模，一夜成灾，或许就是今夜了。”

借着掌心焰的火光，白慕杨果见谢静掌心水渍中密密麻麻细小黑点不停挨挤游动，由于体积过小数量过多，乍一看竟只像夜下流动的水一般，不由毛骨悚然。

只是再去看幽深河水时，肉眼所见除了一片黑依旧看不出什么，看来须是灵力所凝火光才能照亮看清。

三日成难，十日成患，之后一夜成灾。

“所以在寄傩出现的这段时间里，云崖城河道内被人投下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荒黑蚤。”

寄傩之祸开始后，云崖城内执法者分身乏术，修士百姓人心惶惶，因而无人注意到逐渐昏暗的流金河下，一只只黑蚤悄无声息地壮大繁衍。倘若无人觉察，它将在某一个深夜掀起滔天黑浪，歌楼中纵情声色的王孙公子，画舫上轻歌曼舞的艺女舞姬，灯下缝补的母亲，酣然入梦的孩童，都将无知觉地沉睡在这场黑潮之下，成为不知是谁的牺牲品。

或许从一开始寄傩就只是幌子，真正的危险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埋下，濒临爆发。一切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了，电光火石之间，白慕杨脑中掠过这般想法，不由齿冷。

“小师姑，此时忽然将事公布给百姓容易引起恐慌，师侄先去通知城主请他下令提前开城门避难，劳烦小师姑带领师弟妹们沿岸将百姓先疏散带往高地可好？”

谢静眸光闪了闪，张张口，终究是没说什么。

她其实想问一句白慕杨，其实上次在黑潮爆发之前也有人提前发现并通知当地百姓避难，可最后大多数人还是死了，他可知为何？

但对上青年虽焦急却犹显坚定的寒星一样的眸子，心头叹息，终归是个君子啊，于是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你自放心去，此处有师姑在。”

白慕杨闻言最后朝她作了个揖，御剑而去，如一道银白流星划过夜空。

“师兄竟连自己的佩剑‘春水照月’也传给你了么。”

谢静望着白慕杨远去的身影，再看一眼漆黑河水，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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