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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爷

重殷倒拖重一一只脚踝，在天河倒灌的水瀑之中穿行。

风刮在脸上像抽人的大耳刮子，雨砸在身上像老师傅的乱拳，他凭本能跌跌撞撞地往高出走，因为看不清前路，好几次都撞上房柱或被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绊得踉跄。

被他倒拖着头朝下的重一显然更不好受，昏迷之中脑袋磕在不平的路面上让他将眉紧紧皱起，但他愣是咬紧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十足的硬气。

重殷这番倒不是故意折磨重一，他此刻也是强弩之末，自己尚沉浸在难辨真假的幻境里，能拖着重一跑路已是极限，其他再多也只能算是奢求，搞不好还要将自己赔进去。

好容易停下喘口气，却在此时异变陡生，重殷眼角余光瞥见雨幕后一点刀刃寒光。一瞬间，他心脏狂跳，可见对方未动便也装作不知，不动声色地拖着重一继续往前，凝神倾听两侧响动，同时假借咳嗽的动作咬破指尖，再将流血的手指掩在袖袍下结血印。

暴雨加上受伤，五感皆变得钝涩，敌暗我明，他不知道那个持刀之人是恰巧路过还是在跟着他，只他一人还是另有同伙。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迟迟不动手是在观望。观望猎物的状态，亦或最适合的动手时机。

这个时候一旦露怯或展现出自己处于弱势的状态，无疑是在对对方说，来杀我呀，我很好杀的。

重殷谨慎地一步一步踏在石板路上，短短一截街道，他却走了很久，眼前依旧是无穷无尽的幻象，雨声里却多了几道呼吸声，从后方与左右一点一点收拢，只前方有路，像刻意将他往那处赶。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些人果真是冲他们来的。

但他假作不知，继续往前。

终于，雨幕中寒光乍起，杀意裹挟寒流从四面八方袭来，切割连成一片的水帘，被冷铁甩开细小雨珠先至眼前，紧接着森寒刀锋从三侧袭来，不给人一丝一毫躲闪的机会。

三面围堵的矮巷，四方袭来的刀光，遮掩气息与动静的雨幕，以及谨慎缜密的计划。

没有一丝意外，顺利得就好像从苍穹直落下来的暴雨，这是一次完美的绝杀。

尽管看不到，但挥刀之人的嘴角一定带一丝笑。

重殷也笑，尽管唇色快赛面色苍白，但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浮动着冷戾的艳气，一时间杀意横生。

可惜有雨幕阻隔，无人可见。

“左带三星，右带三牢。”

手中血印终于结成，他轻轻念出这句咒语，下一秒整个人连带重一都消失不见，四面刀光剑影隔着雨幕自行打了起来。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啐了一口唾沫，将刀往地上重重一掷：

“娘的，跑了！”

“这路也不对，我们刚才不是跟那小子走到死胡同里的吗，现下四通八达的又是哪里？”

“不好，中幻术了，人一定还在附近，你们一半人堵死各个路口，一般人跟我搜，搜到了两个人都乱刀砍死！”

“……”

那些杀手自行分散开来，重殷矮身蹲在巷子角落，连气都不敢大声喘。在幻境作用下脑子越发不清楚，心头甚至生出一股极强的虐杀欲，杀人，或者杀自己。他努力克制，拍了拍重一的脸道：

“你起来，别装死。”

重一其实从杀手出现开始就已恢复意识，但不好打草惊蛇，所以继续假装昏迷，此时被点破便顺势睁开眼，起身沉默半晌，问：

“为何救本尊？”

“因为你是我大哥。”

重一一怔，下一秒又听重殷抱住自己的脑袋，含混道，“而我，是你大爷……”

“你！”重一刚要发作，又止住脾气，“谢十九，我念在你现在脑子不清醒的份上不与你一般见识，若再有下次，就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了。”

重殷反唇相讥：“都是一条船上的秋后蚂蚱，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这些人都是来追杀你的？”

“谢十九”自小待在御法门，除了一个月前忽然离山出走，应该没在外界得罪过人，所以这莫名其妙的追杀只能是重一带来的。就算不是，也要赖在他身上，为自己谋点福利。

出乎意料地，重一沉默下来，随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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