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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废书

颜景冉一惊，盯着那双浸了血的冷戾双眼，脑子一片空白，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

偏叶沉戈对他的震惊一无所觉，垂下眼睫有条不紊地交代：

“将医圣请进来。至于重一，不必理他，只将他被人追杀这件事透露给御法门知道即可，会有人去处理。”

“是！”颜景冉见他说话依旧条缕清晰，与平常别无二致，与现在所表现出的状态极不相符，一颗心再次往下沉了沉，“那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颜景冉才走出一半，便被叶沉戈一把叫住，“你今天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也没看到。”颜景冉答得坚定。

“若是大长老问起呢？”叶沉戈步步紧逼。

“属下，属下……”

“颜景冉，回答，若是大长老问起，你待如何？”

颜景冉顶着头上的灼灼视线与迫人威势，咬牙昂首道：

“颜景冉是主上的下属，主上手中的刀，想主上所想，急主上所急。今日属下什么也没看到，就算大长老问起，答案也是如此！”

“下去吧。”

良久沉默后，颜景冉终于等到这句话，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稳重地退出了马车，对外头等候的医圣露出友善微笑。

笑得李二七一张丧气娃娃脸上满是莫名其妙：“颜兄，里面是有鬼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颜景冉思前想后自认为自己出来时一举一动皆表现得足够稳健，遂死鸭子嘴硬：

“什么被吓住，李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你行医那么多年应该知道吧，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李二七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颜景冉那么大反应，心里确定确有其事，语气淡然却毫不留情地戳破：

“你方才走路同手同脚。”

“……天生的，从前你没发现，只是我掩饰得好。”

“下次想取信于人，先把一脑门的白毛汗擦了吧。”

李二七说罢起身撩了车帘，头也不回地进去。

颜景冉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根本没汗，不免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产生深刻怀疑。

“李兄他家是住大海边吗，管这么宽？”

转念一想，苦海医圣，苦海医圣，可不就是住大海边边上吗？遂歇了吐槽的心思，蹲在车辕上托腮凝望结界外飘摇风雨，飞车下滔天黑浪，心乱如麻，发出一声悠长又寂寥的叹息。

水这么急，浪这么大，也不知等他派人通知御法门时，神王活得还好不好。

叹息一出口便被风吹得支离，呜咽破碎不成音调，宛若深夜鬼啼，与这阴沉天地倒也莫名契合。

狂风将裙袂与周身轻薄罗衣吹得猎猎，谢静站在一处屋脊上，眯眼眺望黑潮越涨越高。

此处的百姓已撤离完毕，潮水混合着瓦砾碎石涌上岸堤，眼看已将低洼地势的屋顶吞没，她却依旧不离去，反而在青石瓦上行走，边皱着眉在漆黑潮水中寻觅什么。

她越走越下，直到黑潮爬上裙裾，留下的水渍如一只只想将她拖下水的触手时才停下脚步。

不远处只留一个顶冒芽小树在潮水高涨的下个瞬间，颤巍巍被吞没，天地间又只剩一派荒凉萧瑟。

从高处往低处漫涌的潮水一路高歌猛进，过处房屋倾没，树折草摧，被黑潮裹挟向下的除了枯叶外，还有一只小小的木头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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