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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玉漏迟

漫天烟火下，沈浊水睁大了眼睛僵在原地，他仿佛是被泡沫拥抱，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惊扰了少年为他编织出的一片迤逦幻象。

温暖的酒香扑了满鼻满口，少年不会亲吻，动作显得生涩笨拙，白皙的指尖拽着沈浊水的衣领，姿态异常地嚣张。

沈浊水垂着眼，情绪汹涌，他抬手慢慢抚上少年单薄的脊背，在微凉的后颈上停留了片刻，强抑住冲动，将人从怀里拉开。

他这双手拿起过重刀巨弩，铁剑长枪，从没这样手软过。

柏鹤似是疑惑，“嗯”了一声，轻眨着眼睛抬头看人。细密的睫毛像蝶翼一样忽闪着，眼里腾起些水汽，是比方才醉得更深了。

沈浊水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了片刻，低下头替他擦了擦沾着水色的红唇。

“鹤鹤，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嗯……”柏鹤顿了顿，突然有点生气，“你不开心啊！”

“什么？”

柏鹤鼻子皱起来，显得非常委屈：“你怎么还不开心……还凶巴巴的。”

“……没有凶你。”

沈浊水皱着眉有些疑惑，柏鹤好像真的恼了，拿头撞沈浊水的肩，撞了两下然后挺住不动了。

发丝窝在沈浊水的肩颈，痒痒的，一头扎在人怀里不动的样子，像是无赖的小动物。

沈浊水突然明白过来，心里慢慢腾起不敢置信的感动来，他轻声问：“鹤鹤是觉得我不开心，所以亲亲我让我开心吗？”

怀里的少年一动不动，呼吸清浅，满身酒香。沈浊水侧头去看，人已经睡着了，乖得不行。

沈浊水无奈地笑：“亲完人就睡啊，谁教你的，太坏了。”

观景台上到底还是冷，柏鹤轻轻地瑟缩了一下，沈浊水立刻半抱起他，犹豫了片刻，蹲下来，换成背的方式。

虽然是柏鹤主动吻他，但终究没有言明，他对人家心思不纯，更应该尊重才是，不能趁酒醉就随便占便宜。

酒楼里的人想送他们回去，被沈浊水婉拒了。他一步步地走着，从灯火人群中走过，觉得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让他感到踏实和真实。

眼前人就是心上人，心上人的心上人好像就是自己。沈浊水这一生，从未有这样顺遂过的事情，他忍不住微笑，觉得不可思议。

柏鹤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微微地低垂着，脸贴在沈浊水的背上，一呼一吸轻轻打在他的后颈，很温暖。

沈浊水满眼的柔和笑意，把人轻轻垫了垫，抬头看了眼前方即将圆满的月亮。他想，也许世界上真有因果这一说，那么他从小所受的凄苦都有了理由，原来是要积攒所有幸福来换取背上这个人。

如果是这样，他是愿意的，再回想过去的苦也带上丝丝的甜。

身侧不断有情人，家人牵手走过，沈浊水第一次不再觉得自己突兀多余。他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将军？”

沈浊水一抬头看见徐祜艰，像是正要回客栈，手里提着盏灯。沈浊水点了点头。

“这是……？”

“带他出去吃饭，不防喝醉了，又睡着了，只能背他回来。”

徐祜艰看着沈浊水脸上的笑，周身气息很是温和，是少有的模样，带着点得偿所愿的味道，他有话想问，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

沈浊水道：“明天中秋，再歇一日，后日再启程。你和王庆几个人怎么打算的我不管，但是入京以后把人先停在京外北大营中，我入宫时不必都跟着我。“

徐祜艰愣了。

陛下素来重兵甲，不信外姓掌兵，沈浊水从前行事没有顾忌，早已经引得陛下忌惮。因此此番进京，大家虽然明面不说，但心里都有数，沈浊水必然会遭贬削兵。

他和王庆几个为破此局，私下多方联络，不少动作，沈浊水之前一直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现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徐祜艰眼睛一抬，落在沈浊水背上的人身上。

“和他没关系。“

徐祜艰惊了一下，低下了头。

却听沈浊水叹了一声，笑道：“算了……其实也有点关系。我私心里想着这回入京姿态放低些，又有殿下庇护，即便陛下降罪，兴许也能快些了结。他想游历天下，我也许能趁此卸甲些时日，陪他一起。“

他，自然指的是柏鹤。语气似是无奈，却分明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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