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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暗浪

国师这个词对大刓朝人并不陌生，他们皆身出异族，逢瑞而出，与七彩祥云和九色仙鹿几乎是一样的地位。

刓朝建国来出过三位国师，每逢国师出，便是至少三四十年的太平盛世。沈浊水闻言，有些惊，而后便是安心。

宫中说话不便，他与阙铭昇坐一辆马车离宫。马车帘已经换下了珠帘薄锦，可见天是真凉了。

沈浊水放松道：“你一说国师那我便安心了，本来我这回进京想着要被发落，怕连累你耽误大事，现下国师一出，便可预见未来几十年大刓国祚无虞了。”

耽误大事，自然是指即位登基。

“父皇母后几十年恩爱，中宫嫡子只有我一个，我生来是太子，万众瞩目，两个未及十岁的幼弟也安分乖巧得很，可以说是再没有比我地位更牢固的太子。”阙铭昇道，“你为什么不安心？”

沈浊水“嗯”了一声，虽是疑惑，却一点不怀疑这话是对自己的试探，实话实说道：“倒也没什么根据，只是就是……嘶，怎么说，有点心慌吧。看陛下……你这也就是两三年的事了，我难免多思多虑一些。”

阙铭昇丝毫不以为忤，低声道：“阿水，我看你们行军打仗，有时奇兵突袭，不是靠什么兵法经验，只是一时间的敏锐预感罢了。你这种心慌，不是无中生有。”

马车里的气氛渐渐凝固下来，沈浊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话是没错，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探到了什么消息？哪地要起叛乱灾祸吗？我就说这次见你眉宇间思虑重，是出了什么事？”

停顿了片刻，沈浊水正要急，阙铭昇开口了：“世人皆知国师逢瑞则出，实则不然，那是皇室欺瞒天下，只有皇室嫡系知道，国师是逢乱必出。“

语气平淡，却像一记重锤，沈浊水脑袋“嗡“得一声响。

“当年大刓始帝未开国时，曾无意间帮助左宁族逃过灭族之灾，因此后来始帝开国后，左宁族族长与皇室命中结血契，发誓用他们最纯正的血脉佑护大刓社稷。”阙铭昇声音很低，“天下大乱之时，左宁必出国师，这才是真相。为何总说国师现身后便是三十年盛世，那是因为他们及时把灾祸扼杀，逆天改命。”

沈浊水浑身冰凉，不知该作何反应。

阙铭昇握了握他的肩膀，笑道：“我不是想吓你，只是深渊在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要与你通个气。再过两日国师就进京了，命你领半京禁军，一是为了让你保卫国师，二是让你守卫京城，这二者都是大刓最后的底线，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马车还在哒哒地行着，外头早起做生意开门铺的声音听着热闹又祥和，就像过去的无数个平淡的早上。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马车里，三言两语预见前方永夜的人心里是如何撑着千钧的重量，面不改色。

沈浊水低头：“殿下所托，臣，定不负所望，万死不辞！“

阙铭昇眼中略微泄出一丝宽慰。

为君者，用毕生克服的从来不是臣下的钻营欺瞒，而是自己的疑心。疑心二字，是利器，伤人伤己，寒臣心寒君心，更寒国心。

历来凡为君有道者，都懂得如何把控自己的疑心，为君英明者，则会拥有永远不会产生疑心的臣子。这是为君者的宝物。

阙铭昇一生顺遂，身边有沈浊水，便可保半国不乱，是他的大幸。

沈浊水：“殿下是已经察觉异端了吗？“

阙铭昇停顿片刻，摇了摇头：“你看如今的大刓，如今的朝廷，一片平静安和，实则底下暗潮汹涌。我隐隐约约摸到一条线，转瞬间就隐于浑浊污水下。敌暗我明，我在京城一方锦绣中，连敌手都不知道是谁。“

沈浊水看着他，想到自己多年来只顾在边疆一心躲开京中烦恼，留他一个，连真正可全心托付的人手都少有，陛下又昏聩，可谓是举目维艰，实在是愧疚。

“大刓兵甲精悍，朝中也不是无良将可用，殿下放心，只要臣在，必不会叫这四海八境的外敌成为祸患。如今三王势大，殿下心头所虑可是这个？“

阙铭昇手指在小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外镜之敌，三王之乱，若真是光明正大起兵，有你在我放心。只是起兵之前，还要什么？“

钱，战事最耗的就是钱。

沈浊水哑了火，他想起来自己回回上折子都是找兵部掰扯吵架要钱，一时间甚为心虚羞愧。

阙铭昇一看他这模样就乐了：“你这什么表情？我没说你，你那西北军要的军饷也就是百姓家里下锅煮米的分量，是该用的份内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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