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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梦
说来情窦初开这种事，不论初开的时候年纪多大，表现起来都是十分不自重且不成熟的。
好比沈浊水，高龄二十四了，换成其他人这个岁数不说孩子承欢膝下，但好歹都成亲了，最不济的也议亲了。只有他，平素一派“死都不结婚”的样子，谁劝一句都要被喷，如今却是时常去沾沾人家婚宴吃酒的喜气，偶尔被询问一两句也笑得很是欢愉。
大多数人嗅到那么丝滋味，就明白过来关内侯真是转了性了。
只是有那么一些死心眼的孩子们曾经以他为榜样，立志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就不成亲的，心里的敬仰就免不了要碎上一碎。
沈浊水听闻后大手一挥，大言不惭道，年轻人心里崇敬的人物要是不崩塌那么一回是很难长大的，崩塌着崩塌着人就成熟了。表现得极其不负责任。
柏鹤大多数时候是忙碌的，时不时又要进宫，因此很少听见这些风言风语，只是沈浊水现在呆在国师府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痴缠得很，两府相邻，为他提供莫大的方便。
柏鹤从密室出来，眉心微微皱着，身上寒气重，他站在炉子边暖暖手，还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柏鹤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你……”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一个结实温暖的拥抱从后头拥抱住，熟悉的呼吸笼罩了全身。
沈浊水的下巴搁在柏鹤的肩膀上，隔着衣料轻轻蹭了蹭，双手张开，包住柏鹤的手：“手好凉啊，你差人在密室里也点上炭火吧，不然三不两头的进去半天，到冬日里不得冻生病吗？”
柏鹤被拥抱顶得微微向前弯着腰，他反手握住沈浊水笑：“密室里不能点炭的，而且我跟你说过了啊，我只是体温比较低而已。”
沈浊水给他充足的空间和理解，从来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过问柏鹤的私事，甚至是有意回避。很多时候，他来了见柏鹤不在，不派人寻，也不会擅自触摸乱动室内的东西，只是安静地坐着等。能等到人自然是开心的，等不到人仿佛只在这里坐一会儿也高兴。
像只乖乖的大型犬。柏鹤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沈浊水嘟囔了一句：“你半个心脏都没了，还不好好注意一下，成天要我跟在你身后面总觉得什么都不放心。”
“我跟你说过一万遍了，是一半精魂，不是半个心脏。怎么可能会有人只有半个心脏的？”柏鹤无奈，拍拍沈浊水的手，“我换件外裳。”
沈浊水松开手，转过身去一边琢磨架子上的漂亮花瓶，心道这又是哪个朝代出自哪位大家的，一边仍在孜孜不倦地教育：“不懂你们这个，但总觉得你是说来糊弄我的。一半精魂也不能放松警惕，那为什么人家精魂完整？你比人家缺一半，你身体会和正常人一样好吗？”
柏鹤也不避他，松快地解开外衫，新换上一件浅紫梅花绣的，听着沈浊水语重心长，忍不住笑出声。这人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能收得头头是道，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沈浊水听到笑声，顿时觉得很不满：“柏鹤大国师，你这个态度很不正确啊，我好心与你说道理，心都要操碎了，你却来嘲笑我，真是好没良心。”
柏鹤一面觉得他好幼稚，一面又觉得可亲可爱，也不辩驳，笑着去哄他。
沈浊水自然是没有生气的，但难得柏鹤来哄他，自然是拿腔拿调。
柏鹤低头系好腰封，抬头看沈浊水仍是负手背对着站在外间，好像要将那些个瓶瓶罐罐给看出花来。他眼里沁了些笑意，沈浊水为人如此，嘴上再多调戏昏话，可落到行动上是半分也不肯逾矩，处处尊重。平日里相处也是，即便眼中的情意都要化成蜜了，他也至多是克制的轻吻几下，半分不肯落了柏鹤的架子。
沈浊水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声音，转身去看，不由得眼前一亮：“今日这衣裳衬得你气色好。”
柏鹤一向不在沈浊水面前装，得了夸赞就高兴，像小孔雀一样的半扬着手转一个圈：“好看吧，新做的衣服，穿给你看。”
沈浊水心都融化了，心里喊着啊啊啊啊好可爱，面上却不敢反应太大，忍着笑把人圈进怀里：“特别特别好看，太好看了，简直是得见天光。”
柏鹤脾气真的是太好了，仰着头看着沈浊水嘻嘻笑。沈浊水眼睛里全是他，低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眼角下的云纹，忍不住抬手呼噜呼噜他的发顶。
情意到了一个程度，面对面犹觉得彼此遥远，可偏偏正因着爱到深处，于是不忍心唐突，只能抱了再抱，耳鬓厮磨处浸满情意缠绵。
柏鹤的云纹印记处有些敏感，可沈浊水好像格外留恋此处，常常轻吻。柏鹤到底年纪小些，被拥在怀里忍不住心浮气躁，他自疏通了情意后从不于此矜持，甚至有些沉迷此中情乐，眼巴巴地抱着沈浊水：“亲一下。”
再没见过比他更坦直乖率的人，想要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绝不扭捏作态，沈浊水常想这污浊人世怎么能养出来这样晶莹剔透的人的。
沈浊水闻言仿若胸口再中一箭，酥酥麻麻的萦绕开，他轻抿着笑，低下头亲吻。
“好，亲一下。”
除了喜爱带来的愉悦，心中还有因为柏鹤毫不遮掩的依赖而隐秘在深处的悄悄的欢喜。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像是会让人渐渐成瘾，能够虚无地短暂性地治愈沈浊水心底自己都没发觉的不可言说，而后愈根治愈深沉，他把这些全部埋在深处，全部暗无天日地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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