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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暗涛
不知道何时他才睡下，梦境凶险，他未得好眠，因此不过略打了个盹，便披衣起身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沈浊水去寻了一圈城防，天就亮了起来，他站在瞭望塔上拿着远镜往城外眺望，萨拉远远对峙，沙蟹倒是不知所踪了。
千军万马围城，域外还有北疆小国虎视眈眈，意图从这场乱动里分一口汤喝。
沈浊水双手撑在石栏上，眉宇被愁云压得气息低沉，瞭望哨兵正逢换岗，向他躬身行礼后就站得如一棵松一般，分毫没有懈怠。
他回去时碰见许慎和徐祜艰两人，多聊了两句。
许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场中紧急挑起重任，虽是良将的苗子，可到底是从小被保护着长大的，因此维持得很是勉励，如今见沈浊水来了，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虽然仍是兵临城下，但人笑得多了，说到底心中轻松了一些。
“徐大哥怎么还称将军呢，我听说已经封侯了，叫侯爷多好听，再不济也得叫大帅啊！”
徐祜艰闻言愣了一下。
沈浊水没有说过京中的事，解释起来实在麻烦，何况战事紧急，也勒令底下的人不要提及此事。自然许慎他们不知道沈浊水侯位暂押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习惯了称呼将军。”徐祜艰笑了笑。
沈浊水看了他一眼，接话：“不过是个称呼的问题，叫什么都无所谓，就还是称将军吧，我也习惯了，再换其他的怪麻烦的。”
徐祜艰要去练兵，行至半途与二人告辞。沈浊水随着许慎一道去见许时擘。
“我见许将身子骨倒还康健，先前担心他年纪大些，要撑不住。”
许慎说到这心情也愉悦起来：“我也是先前一直担心的，虽然祖父没有真的隐退，可也不大上疆场了，如今六十多，想来肯定消受不了。不过如今却见他骑马身形挺拔，觉睡得早，日日却比我精神还抖擞些。”
沈浊水笑道：“年纪大了确实觉少，你这样年纪却正是贪觉的时候，比不得。”
入房见许时擘正伏在案边看布阵图，许慎侍立在一边，沈浊水正好上前一起随着讨论，大刓军队的优势一向是不同军种之间的互相配合，因此每军配比的辎重火药都是费心的重点，需要根据不同的镇防加以调整改变。
沈浊水的手指在粗纸上勾画：“前锋依旧是兵分三路，中军为锋，两侧为翼。”
许时擘皱着眉听完，开口道：“这样排布依然是进攻型的打法，可我们现在被困居城内，萨拉气势汹汹，应该以防为主啊。”
沈浊水收回手：“的确是要攻，我的意思就是要积极扭转现在我军被动被打的趋势，这样子的打法完全是在无意义地消耗我们的兵力，城内如今几十万军马，不能就这么困死城内。”
“不是说要困死城内。”许时擘仍是不赞同，“转被动为主动，说是这么说，可我们完全没有机会，沙蟹的攻防能力太强，完全找不到弱点。凉甘城现在是我们防守的优势，我军要好好利用休养才是。”
“不能再休养了。”沈浊水的眉宇间凝起沉云，“我军现在的整体心态已然不如从前，沙蟹对大家的威慑力太大，我担心全军会出现畏战的情绪，再休养更会疲软。”
许时擘垂眸沉吟。
房间内的气氛有一点凝滞。
许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敢多说话，但他心里其实更赞同沈浊水的话，的确现在西北军已经退放地得太久了，西北军一向以强悍著称，攻势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正常和熟悉的节奏。这一段时间被沙蟹打得摸不着头脑，七零八落地只知道退，也太不是他们的风格了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沈浊水继续道：“许将所说凉甘是我们的防守优势，的确没错，可是这优势过久了，就会成为我们的劣势。西北军永远在这城内，敌来我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拿回主动权。况且，凉甘城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身后就是关内，还能再退吗？不能再退了，身后山河百姓，朝廷陛下都不能容我们退……我与许将也说一句交心交底的话，如今域内看着安稳，实则底下也不太平，太子殿下日夜操劳，心忧繁盛。此番萨拉他们是全军出击，耗空了家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狠狠咬下大块肉才罢休，可我们不是，朝廷也不是，我们与萨拉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而且务必速战速决。”
许时擘沉沉地吁出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情势如此，你说得对。可是……关键是我们现在对那劳什子“沙蟹”一无所知，你就要以攻待防，是不是太急迫了，难道要用人头去挡那沙蟹吗？你是怕我军无意义地牺牲，我何尝不是呢。”
“沙蟹结构庞大，不可能没有漏洞。它的肢体与主体相联之处必然全非钢铁壁垒，内部操作的士兵也需要气息吐纳之空，还有他们从哪里往外看视，这些都是漏洞，我们也许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需要近身去看。”沈浊水低声道：“而沙蟹不可能自己跑出来告诉我们它是什么构造。”
许时擘目光灼灼，他几乎预感到沈浊水想要说什么，眼睛死死盯着他。
沈浊水继续道：“那些沙蟹是萨拉潜心造出来的，长时间内也应是数量固定，很难再进行新的生产。之前我军曾砍断过肢节的沙蟹还能还原，说明肢解之处和他们的主体是分开活动的，可是刀刃杀伤力和操控能力不如从前，这说明内部操纵人员的不熟悉，也说明沙蟹的肢节并不是完全可更换的……种种情况，都是在告诉我们，有迹可查，有法可解，只是需要近距离的观察探索。”
“他们把这鬼东西看得死紧，你以为我军没试图抢回来一辆拆解吗？”
许时擘话还没说完，沈浊水就抿唇道：“所以我打算，夜袭，亲自去。”
许慎一惊，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沈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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