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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吹絮
上巳节,上古祓禊之日,每年春季三月初三上巳日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它起源于兰汤辟邪的巫术活动,以驱除邪气。
不仅是刓朝人,南疆西境都把它当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去祭祀庆祝,一年之始,自其繁盛。
今年国运好似不大好,天却不错,如油贵的春雨在这干地也下得温柔,雨夜无星辰,看什么好像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却是绝佳的隐藏身形的条件。
沈浊水择了四十个熟悉地形的暗卫亲兵随他夜袭敌营,他怕被徐祜艰和王庆阻拦住,除了跟许老将军通晓一声,再未令其他人知悉。
散落如碎金的火把在出城之前一一熄灭,沈浊水一身黑色劲衣,面孔被草灰涂抹得不辨真容,他手指高抬过头顶,拂过耳边夹着的兰草,猛然落下。
阴雨连绵,四十个黑衣兵卫像是鬼魅一般,无声地冲入了黑夜,他们的身形想雪豹一样矫健快捷,就连凉甘城上守卫的哨兵都未曾发现,更不用说正在举行盛大辟邪祭祀的萨拉武士。
远方拉锯的战火传回到京城中,只是平民百姓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比起战事,更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是那位据说杀母又要杀父的年轻战神,每个人仿佛都有关于他的新故事,想象力结合着自家各种鸡毛蒜皮,他们非常地举一反三,带着微妙的统一。
这位战神仿佛是殿宇中早已经不显灵的破烂神像,慢慢蒙上了蜘蛛网和灰尘,人人都能在闲暇时对他吐一口无关痛痒的唾沫。而那些曾经把他当作偶像与荣光的孩子们,再也不敢眼带光芒地向别人吹嘘他超神的战功。
傍晚,袅袅炊烟升起,鱼米香气扑鼻,是烟火人间。
小黄狗摇着尾巴欢快地叫着,摇头摆尾亦步亦趋地跟在刚回来的男主人身后,他手上携着的半斤卤猪头肉勾得小狗不断耸翕浅褐的小鼻子。
掩着人家的深深巷口,一个高壮些的孩子叉腰站着,头上拿树枝与破布篇勉强编了个冠冕似的,细看才能见两个歪歪斜斜的小字,将军。
“我最高,我打架最厉害!我来做奉国将军!你们都得听我的!”
他指着一个瘦小孩命令:“你刚才斗蝈蝈输了!我罚你当萨拉首领!”
瘦孩子不情愿:“萨拉首领是女的!我不做女的!”
“怎么可能,那些毛人可壮了!我还见过俘虏呢!怎么可能是女的!”胖小孩一脸不信,“你肯定骗我的!让你当首领不错了!赶紧去!”
瘦小孩耷拉着嘴去披上草马甲,装作披着兽裘的萨拉武士,在对面站好。
两个队伍刚要开战,一个留着大鼻涕的小孩喊:“我不跟你一队,将军不是好人!”
胖小孩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现在还有人说他最崇拜的人不是好人,可气坏了,一把把大鼻涕小孩推坐在地上:“不想玩就不玩儿!谁说他不是好人!他多威风……”
大鼻涕小孩哭着尖叫打断他的吹嘘:“我爹说,他杀人!他杀好多人!杀他娘杀他爹杀他们一家!他就不是好人!呜呜呜呜!你也不是好人!”
“大客!你又欺负人家小孩!想挨打是不是!”拎着猪头肉的男人走近巷子口,皱着眉大喝。
那胖小孩闻言急忙回头:“爹,我没欺负他!”
“赶紧回家去,多晚了还在外面玩儿!不知道帮你娘干点活!”男人皱着眉不听他辩解,一手把他拎走,看见他头上乱七八糟的将军帽,一把拍掉,“戴的什么东西,成天不学好!你也要跟你爹你娘干仗是不是!”
“爹,这不是……”胖小孩还没来得及辩解,威武的将军帽子被踩得细碎,碾碎成灰土。
他看着身边爹脸上的怒气,忍不住流眼泪,一点也不明白。明明之前他说也要当大将军,爹娘都开心得不得了,还夸他呢!
但一切好像都突然过去了,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即使那个人正在战场上,为大刓豁出性命。
侯府的旧人们在国师府内被对待得一如往昔,只有出了国师府才知道今非昔比。
沈浊水纵然是出了大狱,以元帅之名领兵出征,朝廷给足了体面。可到底事态发酵,风言风语不断。
侯府的下人们平日出门办事,不说什么顶大的脸面,但逢人见着肯定都是笑脸,而如今却是人人眼睛躲闪又好奇,满带探究似的,话不过三句就得含锋带刺似的。
别的倒没什么,黄钰一把年纪了,宠辱不惊四个字还是能拿捏的,只是听人说“沈浊水此次出京说是领兵打仗,实则是流放边地,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这话一下子就入了心了,呕得黄钰坐立不安,他到底是侍奉沈浊水许多年,心里放不下去。
左思右想着,他实在忍不住,只能去问问国师大人,而今仿佛只有他说的话才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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