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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性与人性

所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与痛苦都在黑暗中缓缓平息，记忆慢慢拉远，似乎所有的苦痛与悲哀都在不断拉长的记忆长河中显得模糊不清。

司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木屋里的床幔顶部，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松木香气，浓郁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侵略性地篡夺了他的呼吸。

他怔愣地盯着这方熟悉的床帐，所有记忆逐渐回拢。

不仅仅是有关于身为司断的七世记忆，还有身为灵石时的那些记忆。

那些曾经被自己遗忘了许多年的旧时心动与意乱情迷，那些结局不甚美好的情爱往事。

他全部想起来了。

有关自己，有关于神界，有关于......元渊。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在神界数年，自己一直都是对元渊以“尊者”相称，而即使是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刻，他都没有告诉过自己他的真名。

连元渊这两个字，都是这一世的他才刚刚知道的。

这样想来，自己在神界云台上的那段时光倒是被他拿捏得够死，对他一无所知，居然就那么迷迷糊糊地与其相处了那么久。

司断思绪逐渐放空，盯着头顶的帷帐默默地出了神。

他还记得，在此处、在这张床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懵懂无知的少年在情动之下，被引导着说了许多让他自己羞红了脸的言语，只为让他的尊者开心。

这些本应该深刻的记忆，如今却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司断怔了半晌，突然一把从床上撑起，几乎堪称仓惶地离开了那张床。

他现在已经不能再那么轻易地接受这份记忆，不能那么轻易地接受这份记忆所带来的一切有关于以往的物件。

看见它们、触摸它们，只会让司断再次响起那段结局惨烈的感情，只会让他再次经历那种痛撕心裂肺的苦。

而他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

司断双手撑在桌上，不住地粗喘着气，经历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波动。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个茶壶被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他抬头，正对上元渊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仔细看看却又能从其中察觉出几分不甚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淡声开口：

“你醒了。”

司断漠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愿再与其对视：

“不然呢？”

态度可谓是冷到了极点。

元渊倒水的动作似乎一僵，转瞬间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他将倒好的茶水递给司断：“喝点水吧。”

司断并不理他，只是垂眸看向他端着茶杯的手，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初这只手抓握着自己时的触感。

他没理元渊手里的那杯水，声音比元渊更冷淡：

“怎么离开着这里？”

昏迷之前他在水波镜中看到的那一幕始终让他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四界之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他必须得回去看看。

至于元渊......

司断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投胎转世，将人间冷暖经历了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心境性格与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已经大相径庭。

当初的自己愿意为了和他的尊者厮守而将崩溃的天地于置之不理；如今的自己却不会再有那种想法。

现在的人间对于他，比这云台对于他而言更加重要。

更何况......如今的他对于元渊也没了以往那种眷恋仰慕道失去自我的感情。

但是他这疏离又冷漠的态度显然让元渊不怎么平静。

他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将其放回桌上:

“人间最近不是很太平。”

对于云台之上的人来说，只要是不属于神界的地方，就可以被统称为人间。

他此时口中的人间，显然包含了人魔妖鬼四界。

司断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当时却也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有半分的动摇：

“正是因为它不太平，所以我才要回去。”

“怎么？当初的你宁愿以我为引，让我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也要救那崩溃的天地，如今人间有难，你却又能让我置之不理了？”

话说到此处，司断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饱含讥讽的意味，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些许讥嘲：

“创世尊者的所谓神性，也不过如此。”

但是几乎是话刚出口，他就有些懊恼了。

他下定主意要和元渊撇清干系，如今却在这里控诉似的质问元渊，反而会让自己与其纠葛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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