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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身旁锦榻可以有你的一席之地。
一句话,重如泰山,轻若鸿羽。重得压榨得庄简的心变成碎末,轻得又带着他的魂魄飘飘缈缈地飞上九霄。
喜或者悲……都无力承担。
庄简不敢想、不能想、不容想。
这份厚爱,给的是两次临危救主的“周维庄”,不是杀母大仇不共戴天的“庄简”。他看得通透想得明白,他与他注定交缠聚会,却终要擦身而过。他已经禁受不住太过沉重的负担了。
各人自我保重。这就足矣,这就是命。
庄简心中长叹,但也略微放下了心。太子会对两次舍生救主的周维庄有种善意,只要他一天不露出痕迹破绽,想必就能“苟延残喘”多活一天吧。但凡有那么一天,终于发现了真相,两个人生死面对,那么技高者逃生,永远不见吧。
以太子对周维庄的宠信来试图开脱他庄简的罪,太污辱太子也太污辱他庄简了。他虽未有桀骜之气,心已飞得太旷太远。
只是,这种闻言不喜反而隐伤的心情从何而来呢?
* * *
东宫太子刘育碧最近因生重病不见外客。每日里派人向皇上皇后请安,人却在东宫休养。
罗敖生也跟随着群臣去东宫探望储君。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东宫。八月暑天,东宫重帘高挂,太子斜倚在锦榻上,薄被盖着全身,脖颈处围了锦被,含笑与群臣寒暄。据太医讲,太子出了凉疹捂一下休养半月也就好了。他床前坐着太子太傅周维庄。太子握着他的手,周维庄一脸苦相,拉不得拉,甩不得甩甚是无奈。
他瞧见了罗敖生,双眼放光,磨蹭着想跟他一同溜出殿去。
太子瞪他一眼,他立马垂下头乖乖地回到太子床前。
瞧这样子,罗敖生的眼睛扫过去,无声地取笑周维庄,太子对你很是宠信啊。
庄简无奈地看房顶木梁,最难消受美人恩。又对罗敖生一笑,换是你就好了。
罗敖生立知他的龌龊念头,马上沉下脸转身走了。
庄简心旷神怡,果然有心有灵犀一说。
太子对周维庄是人尽皆知的宠信。
太子令他每天陪在床前,不再苛责打骂,温柔脉脉地看着他,看得不够了还伸手拉住他的手握着。弄得庄简面色泛青不敢甩不敢放如坐针毡。
蔡王孙还恶心地学着太子昔日的动作,也用绣花帕子帮他擦额上的汗,口中恶狠狠地说:“周太傅,你心里想些什么不良勾当?怎么出这么多汗?”
更不用说每日都有厚赐重赏。太子将皇上赏他的金红色孔雀羚锦袍赐给了周维庄。蔡王孙又妒又慕,他看上那件异域进贡的金红色锦衣好长日子了,太子不喜重色,他盼得哪日太子心情好时讨过来穿,哪知太子给了周维庄,看他样貌猥琐,穿了也不会俊俏!谁知过了不几日,竟然听大太监们说周维庄捧着袍子送给大理寺卿罗敖生了。只把蔡小王爷气得翻眼欲晕。太子最近的身体不妥,这种坏消息还是慢点告诉他吧。
庄简却是心情不错。
与太子刘育碧再次共度过生死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明摆着感情更加深厚。只是庄简心里有鬼,不敢去亲近他罢了。
罗敖生的府邸他出入自由,登堂入室。罗卿和右丞听他胡说八道成了每日例行公事。关系都是说闲话拉近的。庄简杂学甚多,民俗掌故遗闻轶事,气节饮食修身养性……每日来引古博今滔滔万言也无理屈词穷之时。
罗敖生对他不置可否,不迎不拒。只是一日偶尔他未来,大理寺右丞就笑问道,周太傅病了吗?昨个怎么没见周太傅来请安?
脚踏两只船,谁有他驾驭得这么稳妥、恰当?
两边都取悦,谁有他巴结得这么高超、巧妙?
庄简大乐。
就是有一件事,令他着实难过。心里像被猫抓似的心痒难耐。
那就是他都半年多没有找个男人,做那男男之事了。这种事也同那穿衣吃饭一样,是例常必要、人性所需,更别提庄简这种天生滚惯花丛好那一口的猫儿了。
这凉风渐吹、舒适惬意的初秋,庄简苦苦干熬,不得一点快乐,都快熬成干了。
幸好这时节刘育碧被刺重伤,每日在东宫装作养病实则是养伤,蔡王孙也跟去服侍他,都没有闲情来监视他。罗敖生人太肃穆性子也毒辣,一不留神看错了意表错了情,可不是只碰一鼻子灰的简单后果。
有次他吹嘘得高兴,忍不住又去摸大理寺卿的袖子。罗敖生盯了他一下,整个下午他的书房外面,都派了人拷打疑犯。外间传过来一声声严刑拷问声、凄厉求饶声,吓得庄简抖落一地汗水。
他心有余胆不足,吓得怕了,实在不敢招惹罗卿。
好在,周维庄有的是银子。这世上也有的是爱钱的姐儿、哥儿。章台街上他的相好有好多个呢。
庄简心痒痒的,便想在秋日里出去寻觅寻觅了。
这日午后,他在周府书房教周复读书写字。屋子里静悄悄的,太监总管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打瞌睡。
写着写着,庄简突然投笔垂泪了。
周复吓了一跳,忙问:“爹,你怎么了?”
庄简伸手抹抹脸孔,哭泣道:“我想起了一个未当官之前的好友了。很长时间没有去探望他了。他原来在我们落魄时给钱给物,我现在有了钱却没有报答他。所以很难过。”
周复很淳朴:“那爹爹把叔叔接到家里来,好好地报答他吧。”
庄简急忙摇头:“不行不行,他脾气古怪,是万万不会来的。”
周复热心地道:“受人之恩要做涌泉报。爹爹多还他些钱,多谢谢他吧。”
庄简大喜复又忧愁:“我倒是想去,但这些总管……”
周复心性老实却不是傻:“那爹爹就瞒着总管们偷偷去就行了。你快去快回,我不开门就说你在书房里睡觉。”
庄简大喜:“好。爹去章台街送钱,一个时辰就能来回,小复你乖乖地写字哦。”
周复点头称是。
* * *
庄简换过衣服,从书房后窗跳出,一溜烟地躲着满府的仆从,从花园处侧门溜出了周府。
这一出周府,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他如同笼中的小鸟放飞投入了树林,神清气爽欢快之至。平时他病猫一般的眼晕耳鸣身软脚慢,如今出了周府直奔烟花巷,顿觉眼明手快身子如虎一般,走跳如飞、奔跑雀跃着去了。
只是世上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还有句话叫做“怕啥来啥”。
庄简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客人。
东宫管事太监王子昌奉了太子之令,来周府给周复周小公子送来了夏季时令的桑蜜豌豆糕。太子喜爱周复,隔三岔五的便送些小孩子爱吃的甜品,以示宠爱。
王子昌等人都明白,太子大概是看周复老实不比周维庄刁滑,小复有这样一个古怪阴阳、不成体统的爹爹,太子不额外照看着他,也太可怜了。
周府太监们引导着王子昌到了书房门口,说周太傅和周小少爷都在里面读书呢。
王子昌伸手拍门:“小复公子,太子殿下赏赐了桑蜜豌豆糕给你。”
周复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慌了手脚。他丢下纸笔在屋里团团乱转也不得解脱之法,他不开门也说不过去,他又爱吃甜点豌豆糕,不要不甘心。
他只得硬着头皮,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了头,从王子昌手里抢过糕点,急急说道:“我爹爹说他正在睡觉呢!”说完就砰的一声抵上门。
王子昌立知有变,吩咐太监们走开,笑说:“小复公子,总管们都走了,周太傅不在吗?”
周复被他说破,只好又探出头来,脸上一红:“我爹爹说去章台街还债,一个时辰就回来。王总管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王子昌点头称是:“放心吧,我决计不会告诉别人。”
王子昌吃了一块糕点后,就急忙告辞回到东宫。
他一回到东宫,自然就详细无误地回禀了太子。心道,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但是太子不是别人而是主子,这也不算打诳语吧。
太子经过一月多的疗伤,身体也快痊愈了,只是脖颈处伤口还有些青紫,结了条红疤。刘育碧生性爱美极奢,看了伤处闷闷不乐。他用锦帕包裹住脖颈,听着王子昌讲述周维庄去章台街还债云云。
太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怒极反笑了:“还债?是还他的男人债吧!”
他还未再说话,突然听到旁边有个哭哭啼啼的声音。回头一看,蔡王孙抽抽噎噎地站在一旁。
太子怒道:“小蔡,你哭什么?”
蔡王孙哽咽地说:“周维庄这混蛋终于现了本色,臣的赤胆衷心终于可鉴日月了!臣为他不能再欺骗太子而庆幸,这才哭泣!”
刘育碧勃然大怒,他身边怎么都是这样一群混账东西啊!
太子心中的怒火腾的就烧到了脑门。这段日子恶事频频刚消停些,他才对周维庄示了好意,谁知道这周维庄竟然半点都不领情,不把他的话放心上。竟然趁着他重伤未愈就撒欢出去采花盗草,还他的男人债!真真江山易改狗性难移。
刘育碧的心情像湍水落下九天悬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次管他周维庄是真精明真傻,他都要给他个教训。就算他是弯心眼,他一并给他平了。是直心眼的就给他扳弯了!他就是不信这世上人不爱脑袋爱情色!
他脸上阴晴不定,瞬息间拿定了主意:“小蔡,跟我到御书房走一趟。”
* * *
大理寺卿罗敖生正在公堂上听审。大理寺少卿张林升堂审问的是“西凉太守杀良民冒充敌寇虚报战功”的大案。张林为主审,罗敖生坐于右首首位旁听。
突见后宫太监皇门官手持圣旨而来,口称颁旨。
罗敖生与张林忙撤去公堂,暂停审案。跪地接旨。
大太监宣旨道:“皇上手谕,近日多有贵戚大臣流连烟花柳巷,娼妓营生之地。败坏朝纲甚为不妥。责令大理寺卿立时前往缉拿严办,不得有误。两个时辰内须结案复旨。”
罗敖生微一皱眉暗自不悦。皇上糊涂,这种事竟然交给他办,好生唐突。但见事情紧急立刻领旨。命右丞选出了数百名大理寺的捕头刑官。同时知会大司马曹淂,和京城府尹等人。大司马派了征西将军来助阵,长安府尹则带着衙门衙役们直接去了“娼妓营生之地”章台街。大理寺外面,征西将军率领着上千名军卒和五百名捕头,纷纷持械上马,一阵风地冲向了烟花柳巷。
罗敖生骑在马上依旧不悦。这种小事素来交于地方太守去办即可,怎么能出动他大理寺的国家重要刑官们去抓几个淫官浪虫呢。太小看他罗敖生了。
他策马路过街头,被一顶车辇当街挡住。来人正是蔡王孙。
蔡小王爷上前跟他搭话:“罗大卿,你去何处?”
罗敖生在马上向车辇上的太子刘育碧施礼:“下官奉了皇上圣旨去办差,不能下马见礼。请太子恕罪。”
太子道:“我闲来无事,和小蔡一起去瞧瞧热闹吧。”
大理寺卿不好阻拦,于是陪着太子一同去章台街。
太子和蔡王孙相视一眼。嘿嘿,太子驱使大理寺卿去捉拿周维庄真是以刀杀刀无上妙招,十拿九稳大材小用哪。
蔡小王爷心中激动,又忍不住落泪了。
太子心中有气,骂道:“小蔡,再哭你就不用去了。”
蔡王孙立刻拭去眼泪,强颜欢笑起来。只要让他去抓奸周维庄,叫他半张脸哭半张脸笑都成。
* * *
大理寺卿罗敖生素来有谋略。人们来到了章台街。他命令张沧泠派兵截住了章台街两端,分别把守住各个妓院暗娼大宅的门口,不准人们来往走动报信。大理寺衙门的刑官捕头和长安府衙门的衙役们冲进每间大宅,逐间房子清查。
官差们把每个院落里的男女们都赶到院中。男女分开,P客娼家分开,P客逛窑子的不容分辩大理寺通通带走。娼妓们全部交给长安府衙门,之后按名单逐人清查。妓院的老鸨仆从保镖丫头们通通锁入房内,当场挨个审问。
一声令下,这条章台街像开了锅的沸水般沸腾起来了,却寂静无声。大理寺卿下令道,谁敢哭叫吵闹的一律当场杖责!只打到他(她)闭嘴不叫为止。顿时人们就见这条长街上的男男女女都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捂着自己嘴巴,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跑来跑去。
大理寺的刑官捕头们,平日都是国家最正统的严官苛吏,又是专门抓捕国贼巨盗的资深刑官,今天竟在这条烟花柳巷追击着妓女P客们,还真如牛刀小试大材小用呢。人人都面带诡异的笑,嬉笑怒骂着,在一群衣衫大开玉体裸露的莺莺燕燕娇嫩美女们之间穿来扑去,不时地抓住个小美人娇娘拖到路旁……只觉得今日这趟公差出的真是惬意爽快啊。
罗敖生望之薄怒心中不喜。
太子却暗暗点头,这位大理寺卿做事果然可靠。他心怀怒气,抢先走向了长街一头的男伶馆“遇仙阁”。
罗敖生心生疑窦,沉住气带着右丞、张沧泠等人跟着他。
太子刘育碧等人跨进门。院落里正慌乱无措的娼家老鸨看见了,竟然大喜着道:“哎哟,太子爷和蔡小王爷,你们又来玩啦?”
蔡王孙忙走上去,啪啪啪连打了她几个耳刮子:“你的狗眼瞎了,胡乱说话!”
太子阴着脸:“四郎呢?”
老鸨捂着脸不敢不说:“他在里面,接客呢。哎哟你们不能进去啊。”
刘育碧勃然大怒,更是抢先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内外两房相连的小厢房。人们一走进去果然听到里面寝室内传出了两个男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其中一个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故意娇嗔着,显得很柔媚婉转,连声叫着:“死鬼,你今天怎么才想起来找我呀?”
另一个声音哈哈哈地爽朗大笑着,欢快地道:“哈哈,我每天都想着你呢!”
那声调欢快,语气豪放,赫然正是周维庄。
寝室外的太子刘育碧、罗敖生、大理寺右丞、张沧泠、蔡王孙和长安太守等人,霎时间像被一道闪电横空劈过了似的。人人头脸焦黑、身体骨断筋折,像被这道惊雷闪电劈得裂成了两半,甚至变成了粉渣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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